四
2024-10-04 11:37:37
作者: 徐大輝
丁小朵愉快地接受了僅謀過一次面女刑警郁冬冬的喝晚茶的邀請,地點選在紅唇茶坊。
紅唇茶坊很詩意的名字,內裝修裝飾別具一格,像濃縮了某公園的一角,有竹子有假山水,置在其間的人喝茶只是愜意的一個點綴而已。事實上這種茶坊同真正意義上茶館有所區別,到茶館去的人,品茗或享受地道的茶藝。而來此茶坊里的人把這兒當成一個場所,談情說愛,敘述什麼,或表達什麼。
來紅唇茶坊的不都是紅唇,也有相當一部分青黢黢下巴(男人),胡鳳鳴發現這一特點。最初他讓郁冬冬選地方,她不假思索地說去紅唇茶坊。
「那兒?紅唇茶坊是紅粉佳人出沒的地方。我一個大老爺們……」胡鳳鳴覺得有點兒不太合適。
「紅粉需要知己啊!」郁冬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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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一語雙關,胡鳳鳴從她明亮而詭秘的目光,悟出所指:紅唇丁小朵,自己便是紅粉知己。他不想澄清什麼,你願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丁小朵出現在紅唇茶坊,才使紅唇茶坊名符其實。她人在山水之間,像早春時光中萌生的蓓蕾,只差缺一隻百靈鳥的歌唱,倘若有,這裡便是迷人的春天了。
「胡隊請我喝茶總有些理由吧。」丁小朵敏感到警察不是隨便請人來消遣的,心裡有些懸念。
「我們聊聊天。」郁冬冬年輕而美麗的臉上,露出輕鬆愉快的神色,為打消她的猜疑,緩解她的緊張情緒。問:「來壺紫筍茶怎麼樣,小朵?」
「紫筍茶?」丁小朵對茶葉了解不多,聽起來茶葉名挺陌生,龍井、鐵觀音、碧螺春什麼還耳熟,紫筍茶可從未聽說過。
「歷代文人譽為茶中極品,陸羽推薦給皇帝,後列為貢品。」郁冬冬講解紫筍茶使丁小朵抿得很緊的嘴唇花瓣兒似的緩慢地綻開,臉露出一抹微笑。
紫筍茶端上來,略熟茶道的郁冬冬充當起茶藝小姐,講茶、斟茶,茶桌出現老朋友相聚的氣氛,往下的話題就好進行得多了。
「我想你們是為他的事來找我。」丁小朵說,她說的他指的是詹科長,「其實我們在半年前就斷啦,而且也是在這裡。」她指下此時此刻坐著一對男女(女的撅起高出正常很多的嘴唇向男的調情)的桌子,「我明確地告訴他,以後我們是朋友,而且是好朋友。」
「如果不涉及隱私,能說說原因嗎?」郁冬冬望著她說。
「我在他的眼神里看到另個女孩,他真心至愛的人。」丁小朵下面的話直率得讓人瞋目,她說:「後期他對我很不專心,連做那事他仍心有旁騖。」
茶間的談話,使刑警有了意外收穫:詹科長熱戀的衛思慧有一個親弟弟在藍河。
「你見過他?」胡鳳鳴問。
「極近距離見過一次。」丁小朵答。
「極近距離?」
「我曾經跟蹤過一次衛思慧。」丁小朵向兩位刑警講了那次跟蹤:大約是在夏天的某個夜晚,衛思慧從市政府大樓出來,叫了一輛計程車,丁小朵偷偷跟在後面。「跟蹤原來很好玩吔!」丁小朵心裡說。計程車司機見她微微一笑,女乘客一下子變得非常迷人。
「喏,她走進燒烤的棚子。」司機提醒好像心思不完全在跟蹤上的顧客。
「謝謝你!」丁小朵付了車費,打發走計程車,朝燒烤的棚子走去。正好挨衛思慧有張空桌子,她便坐下來。雞胗、板筋、蠶蛹、牛腩各要了五串,往下便可邊吃邊等她認為要來的人。事實上她已犯了個常識性的錯誤,明晃晃地坐在那,詹科長敢來當著這個情人的面和另個情人幽會嗎?
丁小朵第一這麼近距離地看不共戴天的情敵;衛思慧,她的高雅氣質,漸漸地征服了她,舉手投足顯露出她具有吸引男人的魅力。「換了我是個男人也會拼命地追她。」丁小朵這樣想。
一輛富康計程車緊靠棚子停下,衛思慧的眼睛一亮,將靠近桌子的椅子挪開些,顯然是在準備迎接誰。一個高個子,也不缺乏高傲的年紀明顯小衛思慧很多的男孩走過來,坐在她的對面,丁小朵猜想來者是衛思慧什麼人之際,男孩開口道:「姐,我吃完飯啦。」
「你愛吃烤臭干,只這個棚子有。」衛思慧要了十串烤臭干。
丁小朵聽了一陣他們的談話後離開的,具體地說是在確定他們是親姐弟倆兒時,決定走出燒烤大棚子。
「他們姐弟長得像嗎?」胡鳳鳴問。
「一張臉皮扒下來一樣。他的臉色看上去很蒼白,眼圈發青,長期過夜生活那種人。」丁小朵從混亂的回憶中篩選出那次邂逅男孩,說:「好端端的右手沒有大拇指。」
「斷指?」郁冬冬驚訝。
「殘缺的手總讓人覺著他不完整。」她說著又馬上否認自己的觀點,有些意味深長:「怎能完整無缺呢!人很難完美無缺地度過一生啊。」
胡鳳鳴在丁小朵彎身去揀從摺疊椅子背掉下去的挎包時,向郁冬冬使個眼色,她立馬領會,待丁小朵抬起頭來,問:「你的手機是226569吧?」
「哦,對。」丁小朵眼光掃了一遍兩張刑警的臉,「有什麼問題麼?」
「是這樣,我們的朋友以前用過226569這個號碼。」胡鳳鳴解釋,他的話立刻被丁小朵打斷。
「你的朋友名字很怪,」丁小朵忽然想起什麼,「老哥,怎麼叫老哥。」
「噢?!」胡鳳鳴驚詫。
「我購買這個卡號後,先後接到六次莫名其妙的電話,問我是不是老哥。」丁小朵說,「有一次,一個男的反覆地問我是老哥的什麼人,最後你們聽他說啥,說我是老哥的鐵子。可氣死我啦!」
「是嘛。」郁冬冬說。
「胡隊,你的朋友長得困難不?」丁小朵玩笑道。
「困難重重!」郁冬冬順水推舟,「見了非嚇壞你不可。」
紅唇茶坊的這次談話三人都想繼續下去,穆楠生電話催郁冬冬馬上回專案組。
「好吧,我們改日再談。」胡鳳鳴起身,客套地說,「占用了丁小姐的寶貴時間,再一次表示歉意。」
紅唇茶坊三人分手,各奔東西。胡鳳鳴用車帶丁小朵一段路,車上又交談了幾句。
「聽說南郊的女屍是衛思慧,你們不會懷疑詹科長殺了她吧?」丁小朵說這話時該看著他的臉,可是她卻沒看,目光投向車窗外。
「你認為我們咋樣想?」稍微放慢些速度,他有意抻長本不很長的路程,問。
「在這個世界上,誰都可能殺她,惟有詹科長不會殺她。」
「怎麼那麼肯定?」
「道理很簡單,因為愛。」她轉過頭來,他感覺有一蓄積很滿的情感之庫,閘門正在打開,傾訴如水般地流淌:他太愛她了,沒有她,精神和肉體都將離他而去,剩下空玉米殼似的在秋風、廣袤、虛無中搖墜。她說,「愛,要麼得到它,要麼毀壞它。這是文學作品中的描寫,還有第三種結局:把愛溶化生命里,終其一生。」
胡鳳鳴聽出她不僅僅是說詹科長,也在表明自己的心跡。
「我們愛過了,沒什麼可瞞的。」丁小朵說,「如果沒有衛思慧的出現,我們差不多就結婚了。」
「那麼現在?」
「愛沒有過去和現在,雲一樣隨風飄逝,再來的即使是彩雲,畢竟不是原來那片。」丁小朵搖下車窗,望眼天邊的雲霞,那宛如崇山峻岭的雲,向東方鋪展開去。「哦,不說了,都過去了。」
「可是在八月十八日前夜……」
「我始終是他的避風港。」
胡鳳鳴靜靜地聽,也就等於是問。
「精神的」,她這樣回答時眼睛看著他,覺出難以使人信服,便補充道:「也包括肉體的。」
胡鳳鳴認為她很直率,沒隱瞞什麼,也就沒再深入那個話題。
在一家叫小苦樹的茶吧前,丁小朵下了車。
「繼續找曾持226569電話號碼的許偉。」胡鳳鳴想往下自己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