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1:36:12 作者: 徐大輝

  到山北市不順利在離開藍河乘上火車那一刻起,盧濤便想到了。惟一的線索是衛思慧出差到山北市政府辦公室取一套辦公軟體,千頭萬緒也只能從這裡開始。

  「十六號下午,她來的。」辦公室軤主任翻動一個文件夾,找到一封介紹信遞給盧濤,「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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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濤見是藍河市政府開的介紹衛思慧取軟體的信。

  「她放下這封信,只坐了十幾分鐘,說山北有些事要辦,便要離開。我問需要幫忙嗎?她說不用,軟體待她辦完事再來取。」軤主任說。

  「她沒說住在那兒?」

  「我還真問了她,因為我們政府的招待所就在市政府大院旁邊,條件比較好,食宿方便。她說她不給我們添麻煩,自便。」

  「以後再沒見到她人,也沒接到她的電話什麼的?」

  「全沒有。」軤主任見到藍河警方就想問的事,才問:「出什麼事啦?趙主任來過兩次電話詢問。」

  「出了一點事兒,我們急著找到她。」盧濤說,他接著問:「她來取什麼軟體。」

  「一種文件管理的軟體。」軤主任說。

  看來政府辦公室這塊沒什麼戲了,所能夠提供的線索軤主任都提供了。他們離開山北市政府辦公室,盧濤說:「我們去民政局軍轉辦,查查有沒有在江口市當特種兵的人,或許能找到衛思慧的戰友。」

  「這也倒是個辦法。」郁冬冬贊成頭兒的決定。

  山北市民政局軍專辦的主任倒蠻熱情,指派一名叫竇樂的女幹部,年齡同郁冬冬相仿,這樣她們見面幾分鐘便成姊妹,開始咬耳朵根子說悄悄話,每每竇樂湊近說話郁冬冬就望著盧濤笑,內容很多的笑,於是他便猜出她們在說與自己有關的話。站在兩個女孩面前,進入兩個處在戀愛季節里的女孩視線中,難免遭到掃描和品頭論足。說去吧,別耽擱正事就成。

  一摞子檔案資料,有了竇樂的幫忙,查找很順利。

  「呀,找到了。」竇樂高興得大喊一聲,「柳嵐!」

  檔案記載山北市在1999年接收安置一名轉業女兵(副連級),她現在的單位是山北東湖旅遊風景區。

  柳嵐,從數百名軍轉幹部中找出她,雖說不上踏破鐵鞋、千呼萬喚,但也不算輕而易舉,終歸有竇樂幫忙,用不到一個小時時間找出來。

  這工夫她倆又咬了一次耳朵。

  下午還有一些時間,盧濤提出立即去找柳嵐,問竇樂:「東湖怎麼走,有多遠?」

  竇樂聽後笑而不答,盧濤覺得她的笑有點莫名其妙,有點無緣無故。

  「我們有了嚮導。」郁冬冬的話解了盧濤的疑惑,她說,「柳嵐是她同學的嫂子,她帶我們過去。」

  「噢!」盧濤驚喜。

  下面是竇樂的一句多此一舉的問話:「不歡迎嗎?」

  「怎麼不歡迎呢,歡迎,熱烈歡迎!」他說。

  「聽起來好虛假,」竇樂裝生氣的樣子很好看,也很逗。她說,「我在機關幼兒園做了一年的老師,教孩子們最多的就是方才你說的那句話,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那我該怎麼說?」他認真地請教,其表情讓郁冬冬看出有討好女孩的成分,不過她沒有揭穿,靜默一旁觀其事態發展。

  「應該說,YES!」竇樂說。

  「YES!」盧濤討好得有點赤裸裸了。誠然,這樣說他也有點委屈他。竇樂他們這茬兒人也真夠可以的,有些詞彙怪怪的用,到了風景區拍照時,竇樂竟高喊茄子,與這句YES差不多。此乃後話,現在,他們正乘輛旅遊巴士前往東湖,車上沒幾位乘客,空座位很多,竇樂偏偏與郁冬冬擁擠在一個座位上,又是小鳥般地嘰嘰喳喳,晾在一邊的盧濤只有旁聽的份兒。但是他也不甘心,尋找時機加入。

  「杭州西湖,武漢東湖,你們也叫東湖?」郁冬冬對山北也叫東湖,略有不解。

  「我們可不是趨炎附勢,我們這裡的東湖叫快一百年了。」竇樂炫耀家鄉美景;山山水水,精神進入亢奮狀態,她的急速心跳,使身體熱血沸騰,整個人兒像一個綴在枝頭紅蘋果,豐滿而鮮亮,微微顫顫地誘人。她說,「相傳清朝末年,一狩獵的滿族人,經過山北時發現了大山間的東湖,他被這青山環抱,綠樹相擁的湖泊吸引,便在此搭屋居住,采山上野果為食,飲東湖水,返老還童,竟活了一百多歲,他自稱東湖老叟。留詩數首,其中有一讚美東湖的詩最為有名。詩云:綠染東湖……」

  偏偏司機這時打開車內音響,他一定喜歡『蹦的』什麼的,架子鼓很響,乘客的每塊肌肉都蹦跳、亂抖,整個巴士都在盡情地瘋狂。一切都被湮沒了:那對情侶中止喁喁私語,用身體語言說話;竇樂的詩也吟得只有嘴唇顫抖……一個山石般粗糙的漢子終於忍不住了,他的嗓門霹靂般地蓋過噪音:「喂,你他奶的聲音小點,我心臟不好,震犯了病你賠,別說上你家吃去!」

  音響頓然停了。司機道歉道:「對不起,老師傅!」

  「哎,哎,你怎麼說話呢?叫我老師傅也太早了點,我爺還活著呢。他是要來坐你的車,你咋叫他?」粗糙的石頭因憤怒而發言,看來他不情願被拙劣的雕琢。

  司機不再吭聲,都是自己臭愛好惹的禍,老老實實開車就是,聽什麼的音樂。

  車廂恢復了安靜,石頭搞得誰也不敢大聲說話,交談聲音很低,盧濤聽不清竇樂她們談什麼,她們一直在談,眉飛色舞,話題一定很有趣。他想加入,便移近她倆身旁的座位上坐,探過身去。

  「喂,偷聽人家女孩談私秘?」郁冬冬臉上現出溫柔的冷酷,「是不是有點不……」

  咦,這小丫頭真噎人!他心裡說。起身離開到另個座位上去,無事做,望窗外景物。車已在山間行駛,北方的樹種單一,但不缺乏蒼勁挺拔,缺少雨淋顏色沒那麼鮮嫩,顏色很深給人成熟的感覺。一隻鷹從樹間箭射下來,撲向一墩矮樹,他想起一隻沒來得及躲避的兔子,或許鷹的利爪正抓開它的皮毛,啄出內臟,一個羸弱的生命瞬間被吞噬,弱肉強食……殺手殺市長顯然不是這種邏輯,倒有點兔子吃鷹的意味……他的思緒像只被摔碎的瓷罐,零七八碎的不完整,竇樂突然加入,好似一股很硬的風從窄窄的縫隙鑽進來,她說:「今晚你們住在山上的話,我陪你們。」

  「唔,」盧濤有點支支吾吾,問題提得太突然,有些不好回答。他向左側望去,郁冬冬做成一件事似的驕傲而得意。哦,他恍然大悟,原本她們……顯然竇樂不是心血來潮的情緒化所致,兩人已經計劃好了。

  「山林中有為遊人修建的小木屋,到了夜晚,鐮月掛在樹梢,清風徐徐,頭枕大山,可聽到它跳動的心音……」竇樂描繪出山間夜宿的美好情景。

  「這倒是個好主意。」盧濤不是因為無法拒絕兩個女孩的請求,而是深埋心裡的久居擁擠喧鬧、熙熙攘攘的擁擠大城市想往深山老林的可稱為欲望的東西,草芽似地躥長。

  「批啦?」竇樂問。

  「可是……」盧濤吞吐出那個很實際的問題,「房間一定很貴吧?」

  「當然,旅遊區嘛。」竇樂故意這麼說,問:「還住嗎?」

  「這?」盧濤不知對方是小陰謀,頭萎頓地垂下,局裡對出差住宿標準有嚴格限制的,超標準是不予報銷的。

  哈哈哈!竇樂大笑起來,瞧著郁冬冬笑,她倆笑得前仰後合。他愣愣地看,不由自主地隨著笑起來。

  「你知道柳嵐是幹什麼的嗎?」竇樂問。

  「不知道。」他搖頭。

  「東湖旅遊風景區一把手。我們可免費住宿的。」竇樂說。

  「白住,那怎麼行?」

  「你可打折,或象徵性地交一點,反正你能承受就成。」竇樂說。

  在東湖旅遊風景區見到柳嵐已是傍晚時分,她一直在開會。他們正式會面的場合是在一處湖間酒家,明擺著是能量很大的竇樂張羅的結果。

  「我挺想她的,一晃快兩年沒見到她了。」柳嵐將盛魚的盤子旋轉到郁冬冬的面前,「東湖的特產,黑魚,很鮮美。來,夾一塊。」

  「黑魚?名字不太好。」郁冬冬從未吃過這種魚。

  然而,柳嵐對此魚卻情有獨鍾,間或是愛屋及烏,黑魚出自東湖。她說:「李時珍《本草綱目》中說,形長體圓,頭尾相等,細鱗玄色……」

  盧濤對黑魚什麼的可不感興趣,養魚的知識倒沒掌握多少,但有一點他很清楚。這種魚也叫烏魚、烏鱧,性兇猛,捕食其他魚類而成為淡水養殖的害魚。害魚也值得大加歌頌?當然,它的確肉肥美。可他的心思不在美味;烏魚身上。他問:「這麼說你很久沒見到她?」

  柳嵐將魚盤轉到盧濤面前,說:「喔,你們在找她,為什麼找她?」

  「為一樁案子。」

  「她?」柳嵐驚訝。

  盧濤發現柳嵐閃爍其辭,表情也不很自然,見面提起衛思慧她便眼睛不直視自己,明顯的躲避,回答問題時目光落在某一物體上,如筷子、盤碟一類。刑警的敏銳目光使他感到柳嵐沒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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