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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35:27
作者: 徐大輝
上午九點,開運街的一分利小酒館裡,田豐正和趙春玲吃小吃。店家買賣做得很活,將越層式的飯館分割得很零碎,相互間不干擾。更深一層目的,為情人們打個場子——提供個空間。
「朱良線索浮出水面,其人還不知在何處。」趙春玲說,「此人在幾年前突然離開大崗,帶走老婆去向不明。我到他的住處看過,防盜門鎖著,上面貼著催交電費、氣費的單子。鄰居說兩三年未見有人開過這個門。」
「室內能否有問題。」田豐懷疑朱良是否被害在屋子裡。
「鄰居說那天有一輛昌河麵包車接走他們兩口子,朱良老婆懷抱只金黃色大公雞,因無兒無女,她特愛這隻據說是她用線系在胸前孵化的。天天抱在懷裡,像抱嬰兒。鄰居因此印象極深。」趙春玲說,「朱良出走可能性大,遺下空屋。」
「假如不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就不能輕易放棄任何疑點。」田豐說,「應查朱良的住宅。」
「查查更好,或許能獲得一些線索。」她擔心地說,「一旦進入朱良住宅,會不會引起……」
田豐這樣安排:對外稱接到群眾報案,說朱良家門幾年未開,人又不見蹤影,懷疑裡面有問題。110出警,刑警隊配合。
「還有一個情況……」趙春玲說。
刑警老陶從浙江帶回另一線索,許多經營閥門的商家,說閥門是幾年前從大崗一廠家進的貨,那個廠子早轉產生產汽車配件,他們庫內積壓的假紅星牌閥門想退貨都找不到人。
趙春玲秘密找到工業局一位熟悉情況的老同學,弄清浙江用戶說的這家閥門廠,原是一位叫邱老六的個體老闆開的,以生產暖氣用閥門為主。位置在經濟技術開發區,占地面積近三萬平方米。後來,陽光集團出資買下這個工廠,擴建成汽車配件廠,企業名稱為:大崗新世紀汽車配件公司。主要生產駕駛樓子和汽車底盤的部分配件,企業性質私營。
「邱老六?」田豐想起他前不久在市政府賓館遇到手拎茅台酒,在場的大崗有身分幾位官員恭敬的邱老闆,「他好像是亮眼睛婚紗影樓的老闆。」
「這小子不是盞省油的燈。」趙春玲親手抓過他。
邱老六到今天也不知誰是他的母親,獨眼父親後來將他扔給六十多歲的奶奶,祖孫兩人相依為命。從小缺少親情,又疏於教育的邱老六,乖戾不正。到十三歲,被鄰居一少婦勾引,懵然中迷上女人。十五歲那年,竟將剛從師範畢業分配任教的女老師打昏強暴。趙春玲調到刑警支隊辦的第一樁案子,就是少年邱老六強暴老師案。她說,「大崗建立經濟技術開發區,邱老六不知從哪弄的錢,辦起閥門廠。工廠賣給陽光集團後,他在鬧市區開辦大崗首家婚紗影樓,自任老闆。」
「直覺告訴我,邱老六與市閥門廠的興衰有千絲萬縷的聯繫。幕後有一隻黑手在操縱他,真正的職業恐怕不僅僅是婚紗影樓老闆。」田豐這樣講並非靈機一動的想法,而是經過深思熟慮得出的結論。他道出個使趙春玲驚異的判斷:新世紀汽車配件公司,曾有個車間生產閥門,而且是紅星牌。
受田豐推斷的啟示,趙春玲勾勒出這樣一副圖景:紅星牌閥門熱銷,有人看中它,並辦起閥門廠,主意一開始便打在吃掉、擠黃國有企業上,採取盜用紅星牌商標,控制住銷售副廠長朱良,利用他的銷售網銷售這些冒牌產品。姜雨田發現後,要制止這件事,要追究「胳膊肘朝外拐」的「家賊」,特別是浙江用戶發生事故,有關部門著手調查,有人幫助朱良逃走,以此中斷線索。
「田局,我是不是想得太離譜了?」趙春玲說。
「繼續說。」田豐很興奮,鼓勵她。
「可想而知,這期間會有人軟硬兼施拉姜雨田下水,同流合污。恐嚇又是慣用的手法。」趙春玲解讀道:「姜雨田遺書上所指的他們,就是這些人。他可能被『他們』殺害。」
「看來今天這頓小吃我沒白請。」田豐興致勃勃,叫服務員上兩杯扎啤,「古人云,興者酒也。喝點!」
「中午不喝酒,可是田局您定的,發現要扒掉警服。」趙春玲也覺得該慶賀,搶白一句。「別搞特權呦!」
「好你個趙春玲,多時學會老鼠嬉貓的遊戲。」田豐將兩杯扎啤都攬在自己面前,玩笑道:「你怕扒皮,我自己喝。」
「關懷關懷部下嘛!」她學警隊女刑警小靳的聲調兒。
「藍精靈!哈哈哈!」田豐忍俊不禁。
兩杯扎啤成為飯桌小小插曲後,他們又把話轉入正題。
「去過川椒豆花村嗎?」
「去過,菜很香。」她回憶一次宴請。
「香!想過香是怎麼來的嗎?」
「這也是問題?」趙春玲發愣,發問。
「我得到可靠情報,川椒豆花村菜香並非出自廚師高超的烹調手藝。而是往菜里放大煙葫蘆頭也就是罌粟殼。」田豐說,「大崗範圍內幾次突擊檢查,沒發現罌粟種植。大批量的罌粟殼從何而來?其源頭不說,川椒豆花村有人與毒販有聯繫。」
「您的意思查出這個人?」
「不能過早暴露我們的意圖。先派人秘密調查,既使發現目標,也不要動他們。」田豐一臉嚴肅,他說,「我們已有兩名刑警倒在緝毒前線,不能做無為的流血、犧牲。」
一分利小酒館裡的談話仍在繼續著,田豐指示趙春玲:儘快查清朱良的情況;第二密切注視川椒豆花村……
肅穆的大崗公墓,李婷墓前,王力偉將特地從花店買來的百合花放在墓碑下。杜芳抹眼淚,泣聲道:「婷嫂,我和力偉來看你。」
王力偉靜默著,他昨夜準備了在墓前說的話,被妻子的哭訴給堵在心裡,無法吐出來。
「婷嫂……」杜芳傾訴姑嫂情,她們拋卻曾在一個院裡長大不說。婚後,李婷姐姐似地對待她,臨產前半個月,她天天抽空到家照料。因沒老人,坐月子時她精心伺候……站在她墓前,杜芳想到昔日哥哥與嫂嫂成雙入對、生死相隨的情景;再想到孤魂在山間的她,哥又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十分傷感,心裡呼喚:哥啊!該來看看婷嫂!她轉身俯視山腳下蜿蜒的小路,盼望哥哥出現。真的有一穿黑色裙子、頭髮綰起來扎著白絲帶的女人的身影一點點膨大起來,蝶形墨鏡像只碩大的黑蝴蝶……近了,杜芳看清楚來人,對丈夫說:「力偉,程影來了。」
程影將花放李婷墓前,黑蝴蝶在他們倆視線中停留片刻,轉頭凝望墓碑。
許久,杜芳問:「影,一起走吧。」
「你們先走,我再呆會兒。」程影說。
走到山下,王力偉見那黑色背影佇立墓前,白絲帶幡似地在風中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