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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35:08 作者: 徐大輝

  傍晚,王力偉準備收車,這時有傳呼打進來,屏幕顯示這樣一行在晚霞中跳躍的漢字:力偉,今晚我用車,包三天三千元。青年公園北門等你。蘇夢華。

  晚上出車,用三天去哪?價格上看不是市區,見面問個明白再說。他開車到青年公園北門。

  蘇夢華一天裡嶄新了自己:洗了牛奶浴,美了容,新做了髮型,時裝包裹。比七天前王力偉見到的蘇夢華起碼年輕十歲。

  她說:「送我去雁灘市,三天後回來,行嗎?」

  他見到一雙閃閃發亮的眼睛,向他表示滿足她美好的這次旅行。摸捉到這一要求後,他下了決心:「等一下,我往家打個電話。」他朝街旁的電話亭走去。

  她在他打電話的時候,將一海藍蛇皮包放在后座,自己先坐副駕座位上等候。

  「得加箱油。」王力偉說。他開車到一加油站,加滿油箱。

  雁灘市距大崗三百多公里,走高速公路需要四個小時。如走一條國道,要慢兩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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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國道。」蘇夢華說。她昨晚設計了全部旅程,浪漫了其中某些情節。高速公路行駛不便談話,這是她捨棄高速走國道的原因。

  「放點音樂吧。」車駛出城後,蘇夢華說,「有『你那裡下雪了嗎』歌帶?」

  王力偉說在摳手裡。他注意到那雙完美的手取出幾盤歌帶,挑選出其中一盤,放進機槽。歌聲中她放鬆的軀體仰靠在座椅上,雙手交叉胸前。

  你那裡下雪了嗎?

  面對孤獨你怕不怕,

  可有火爐溫暖你的手……

  歌聲中他聽見低低的啜泣。她目光朝前望,眼角溢出晶瑩淚滴。放完這首「你那裡下雪了嗎」,她關掉錄音機,淚珠仍然掛著,他遞過一張紙巾,她擦了擦眼睛。她說:「聽一次,我心流一次淚。請願諒,我破壞了旅途氣氛。」

  「我也很喜歡這首歌,雪霏霏最讓人纏綿。」

  「一個人孤獨在空蕩房間裡……」她在用自己的生活處境詮釋這首歌,她凝視他。「我給你講個故事好嗎?」

  在夜晚的旅途上,一個女人講述她自己的故事——

  蘇夢華嫁給張光時,張光還是大崗市外貿局一個普通科員。夫妻在床上運作幾年,沒有孩子,雙雙到醫院查了,一比一缺陷:一個某種東西密度不夠且稀少;一個因婚前某些行為造成終身難孕。沒有就沒有,兩人誰都沒在乎。蘇夢華專心她紅星閥門廠統計員工作,張光是在一陣風似的大學學歷年輕幹部提拔,他當上市外貿局副局長的,成為全市最年輕的副處級幹部,組織部門把他列為副廳級幹部苗子培養。1987年7月那個星期天,改變了張光一生的命運。他有個良好的習慣,周天到機關去讀書。他的思緒在一篇以草原為背景的小說中紛飛,女孩朝更密的荒草間跑去,男孩緊緊追趕……哐!哐!敲門聲,他摺疊那頁小說:「請進!」

  辦公室的打字員小美進來,她捂著一隻耳朵,求救:「哎呀!小蟲鑽進耳朵里,張局長咋辦呀?」

  「辦法倒有,難做到。」張光想起奶奶教他的土辦法:弄貓尿,滴進耳朵,蟲子就會自己爬出來。貓尿不易得,也有辦法,扒一瓣蒜塞進貓鼻孔,貓尿便可得到。問題是外貿局大樓里哪有什麼貓啊!

  「快呀,張局長。」小美身子肉乎乎地靠過來,移開自己的手,把耳朵送到張光面前:「往裡看看。」

  「衝著陽光。」他一手搬著她的臉,一手拎著耳唇,陽光使耳朵紅瑪瑙般地剔透,尋找的目光尚未深入,小美媚了他一眼:「張哥,我想做你的情人。」

  美麗的小陰謀,張光情不自禁了。二十一歲的打字員小美在那個星期天上午,幸福在局長的床上,她柔軟的手指捺張光的眉宇、鼻尖、嘴唇。她說我在敲一個字,你猜!

  張光從三十二歲胸腔迸出:「愛!」

  周天讀書,紅袖相伴。緋聞像癌細胞浸潤了外貿局五層大樓後,以不可控制的態勢向外擴散。組織部門找張光談話,讓他在副廳級幹部和情人間做出選擇。張光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情人。

  夫妻兩人進行一次談判,達成一項協議:張光帶小美去珠海經商,蘇夢華留在大崗。諾言中還有一條,張光必須保障妻子生活開銷,這一點張光做得十分出色。

  陽光集團開發的淨月別墅區,張光購買一戶。問蘇夢華要不要汽車?本田、雪弗萊都行,她說她不要,她弟弟駕車死於交通事故。有了錢,蘇夢華辭掉閥門廠清閒的統計工作,搬進別墅,過起富婆的日子。此時,張光在珠海做了大老闆,高級補品或偏方、名醫,濃了他稀少的東西,小美的肚子隆起來。集情人、小妾、二奶為一身的小美,想上一個檔次:當太太。一個男孩像成熟的蘋果從樹上落下來,張光飛回大崗……

  「他給我一幢別墅和五十萬元現金,我們離了婚。」蘇夢華結束故事的口氣輕鬆了許多,她說,「把空調關了,放點自然風進來。」

  原野的氣息撲進車窗,麥子成熟的香味讓人愜意。夜幕籠罩大地,昆蟲的鳴聲流星一樣閃過。她突然說:「我亮開些你不介意吧。從年齡上說,我是大姐。」

  他明白亮開些指什麼,車上只兩人,亮吧,總不至於赤身裸體吧。他覺得不會有多大的事:「隨便!」

  細軟雪白的手指輕放在他掌舵的手臂上,他側目瞟了一眼見到亮開的軀體,比手還要細白的肌膚,乳罩松跨在胸前,肉團兒清晰。她用放蕩的眼睛看著他。迎面駛過一車輛,瞬間光亮里她鮮艷得有些古怪。

  臨近一個鎮子,車多起來,他提醒自己,認真開車,收回目光也收斂一下想入非非。她縮回手,搖上車窗大部,留一小縫兒透風。

  從鎮中心穿過,車開始加速。他聽見從她那裡發出「啪!啪」的聲音。她用左手的大拇指和二拇指,拎高彈力乳罩的邊緣,啪啪,啪啪,一拉一松便發出擊打皮膚的聲音。在半個多小時的路程里,她一直那樣做著。他做人的堅固的堤壩,猶如遭受了強烈的地震,開始鬆動了。

  啪啪聲音,像鮮活的誘餌,慾念像一條飢餓的魚,他目光還是不時飄向她,拎高乳罩邊緣肉團向外招展。置身在孤獨寂寞女人身旁,置身在手牽乳罩邊緣的女人身旁,他的內心開始期待一種東西。

  遙遠處,城市燈光星羅棋布夜幕上。

  她說:「先不進城,我們去月亮泡水庫風景區。」

  雁灘市是座六十萬多人口的城市,也是地級市,和大崗同屬一個省。對那座城市王力偉沒有蘇夢華熟悉,月亮泡水庫庫區風光他只在省衛視節目見過,原是自然的水泡子,形如一彎鉤月,相嵌在孤山與幾公里長的白色沙灘中間。早年,春秋兩季有遷徙的大雁出現。後經人工挖掘,與另一個泡子連成一體,建成旅遊風景區。

  「我們沙浴時相戀。」蘇夢華聲音有些苦,她陷入一種痛苦的回憶,啜泣起來。

  路標指示,下路前行十公里便是月亮泡子水庫風景區。她一直抽泣,他的心長出了苦萊。雖然,僅僅是兩次見面,他們像相處了很久很久。

  沙灘在清淡的月光下,顯得十分平整。

  她說:「停車吧!」

  下車後,她撲向沙灘,雙腿跪下,捧起干細的白沙子,吻,隨後發出一聲喊:「苦,我好苦啊!」

  他見到一隻孤狼,仰望月亮哀嚎。

  苦——苦哇!聲嘶力竭的呼喊在四野飄蕩。

  他的心幕被撕裂開個口子,苦水朝外奔涌。沙灘仿佛滾動著自己的呼喊……她一步一步走向他,這個命運多舛的女人,向自己計劃的目標大步邁進了。

  她撲到他的懷裡,摟緊他的脖子,痛哭。他臉貼她頭上,她發間散發出股股馨香。

  「抱緊我!」她懇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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