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1:31:50 作者: 徐大輝

  到了漁場,便見到漁網和膚色特別的人,整日沾水,太陽一曬,皮膚像成熟的桑椹,黑紫色。空氣中瀰漫著魚腥味。

  「先到辦公室休息。」鎖子說,本來打算回住處——賓館去,他這樣說了,警察只能聽他安排。雖然下山三天,轉山湖經常有人來,原來的住處給什麼人占用了,「我聯繫老闆。」

  「不用驚動他了,我們常來常往……」王志強說。

  「老闆特意囑咐,你們回來一定告訴他。」鎖子說,他一絲不苟地執行老闆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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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廳里坐著幾名警察。今天一共來了六名警察,王志強準備分三個小組,由他和齊放、張帥各負責一組。客廳有了變化,警察立刻感覺到,擺放黃偉明大作的柜子已經不見了,換上博古架,裝滿根雕,說明老闆的情趣增加。三江舉辦幾屆民博會——民間藝術博覽會,看民間的土玩意到會上逛一逛,雞毛撣子、菸袋、蠅甩子,什麼都有,根雕肯定從那兒買回來的。根雕的材質手藝都不錯,題材不敢恭維,發財呀進寶啊,俗不可耐。張帥突然大起嗓門,喊著他的發現:「齊放,你看這是什麼?」

  「根雕嘛!」

  「我不認得圖案,你幫忙鑑別它像什麼。」張帥說。

  齊放不知自己正走入圈套,到那個根雕前,他頓時驚呆,哪個根雕師跟自己過不去,雕出這麼個怪誕的東西。

  「什麼呀,鴛鴦蝴蝶派老師。」

  「魚,一條魚嘛!」一個湊熱鬧的警察說。

  「你說是魚,是魚嗎?它怎麼在樹上?」張帥得理似的喊叫,怕誰聽不到似的,「你沒搞錯啊!」

  「沒錯,」那個警察認真起來,「有字,鯉魚上樹!」

  齊放敗得很慘,回到王志強身邊,叨咕道:「荒誕不經!」

  王志強說只有想不到的事情,沒有做不到的事情。人人都知道鯉魚跳龍門,卻沒想還有鯉魚上樹。

  「荒誕……」

  黃偉明進來,手拎著一隻扁擔勾(中華蚱蜢),口誦歌謠:扁擔扁擔勾,你擔水,我餷粥!

  漁場主孩子似的玩昆蟲,和鯉魚上樹一樣荒誕!黃偉明放開昆蟲,讓它自由,帶膀的中華蚱蜢在客廳里飛翔,說:「老同學,大兵壓境喲!」

  「給你來看魚,不歡迎?」王志強開玩笑說。

  「警察看魚,歡迎,歡迎,熱烈歡迎!」黃偉明同幼兒園裡的孩子舉行的歡迎儀式差不多。

  開幾句玩笑調節了氣氛,王志強往正題上講:「偉明,不得不再來騷擾。你看到了,又增加兩個人。」

  「又跟我客氣!」

  「我們可是六個人,住你的,吃你的,我們付房費、餐費。」

  「別說六個人,六十、六百,吃住上它三年五載,我還供得起。」黃偉明口氣很大,真話假話反正這麼說了,「住幾天小孬木(小房間),吃幾條小魚、小蝦,還給錢?你埋汰我嗎,老同學。」

  「公事公辦,我們執行任務,又不是私自旅遊,我們按標準付費。」王志強說。

  「我的小招待所條件差一些,你們得將就著住。」黃偉明謙虛地說,建在水邊的小招待所,是在一個魚亮子基礎上改建的,木結構的小屋,外牆皮的裝飾他採納了王志強的建議,釘上樺樹皮,和周圍的景色相融,很是美觀,「不過有一個特點,建在水上,睡覺特涼快。」

  漁場有一個賓館和一個小招待所,上次來住的是賓館,最近接待一個旅遊團,警察只好住小招待所。

  幾個年輕警察興奮起來,還沒在水上屋睡過覺。張帥問:「黃老闆,夜裡能聽到魚叫吧?」

  「當然,夜深人靜的時候。」黃偉明願意誰跟他談魚,「不過,聲音不太好聽,魚不是鳥。」

  在場的人沒誰聽到過魚叫。魚們是潛在水底下叫,還是浮出水面叫?至於好聽、賴聽根本就沒聽過。

  「黑狗魚多在夜裡叫,聲音咕咕的。」黃偉明說。

  多難聽的魚叫也吸引人,因為它不是本能號叫的動物。

  「志強,我和你是同學,大家喜歡吃什麼不好意思說你就對我講,漁場沒啥好吃的,魚和山野菜多的是。」黃偉明說,「普通了點兒,但環保綠色,山野菜,野生魚……」

  說到魚,有名警察眼睛發亮。如今很少見野生魚,三江市農貿市場賣的鲶魚、狗魚、泥鰍、炸醬小魚,這些通常被認為不是人工養殖的(鲶魚狗魚是害魚,它本身就吃魚,養魚的人對它們恨之入骨,每年清塘相當於警方的打黑除惡行動,消滅害魚)東西,炸醬魚長不大、沒分量,刺多肉少賣不上價,也不會有人願養殖,可是你聽魚販扯著嗓門吆喝:野生鲶魚!野生炸醬小魚!他對所賣鲶魚這樣解釋:家養的鲶魚沒有須子(沒誰知道是不是這麼回事),你看著長長的須子!還有顏色,油油汪汪的焦黃。騙術就在這裡。用一種化學藥料染成野生鲶魚顏色,不是行家還真看不出來。炸醬小魚也能人工飼養。

  「問個問題,黃老闆,有養鲶魚的嗎?」張帥問。

  「有啊,我就養。」黃偉明轉向王志強,求證什麼說道,「老同學,記得那天做的油燜鲶魚,當你面活殺的,純正的野生。」

  「那條肯定是。」王志強不是幫同學說話,他認得鲶魚,小的時候在鲶魚河裡捉過,鲶魚河名副其實的年代,河中有兩種顏色的鲶魚,黑色和黃色,體型大小無疑,肉質同樣白嫩,所不同的是,黃色鲶魚刺兒軟,油脂多而肥。鲶魚燉茄子,撐死老爺子!鲶魚煎著吃也香。

  「向你泄露一個商業機密。」黃偉明表情神秘,他自稱的商業機密根本算不上機密,他說,「我在腰灣養鲶魚,吃著味道比鲶魚河裡的鲶魚還好。」

  「你怎麼說是野生?」王志強求真,問。

  「什麼叫野生?」黃偉明的邏輯是所有魚販子的邏輯,他說野生和養殖的區別在於餵不餵飼料。

  「水有沒有區別呀?塘子的水,湖、江、河、泊……」張帥探討魚總有話說。

  「當然有區別,最好是走水的魚,刺兒軟,顏色新鮮。」黃偉明強調道,「關鍵看魚吃什麼,以鲶魚為例,它吃魚和吃飼料當然不同,吃魚的鲶魚和吃飼料的鲶魚口感大不一樣,像飼料雞和柴雞的區別。」

  大概這是不用誰說的道理,食肉的鲶魚肯定比吃飼料的鲶魚香,吃螞蚱和草籽的散養笨雞,口味不同於飼料雞。

  魚的話題延續到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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