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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27:27 作者: 徐大輝

  夜間去北郊機場的路,車行寥寥。

  計程車里的李惠蘭和眉凝心裡也覺冷冷清清,不免也有些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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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機二十二點起飛,就是說半小時後,她們倆飛離三江,到一個新地方,巨款已辦成牡丹卡、金穗卡、龍卡什麼的,帶幾百萬元現金登機是困難的。

  李惠蘭雖只比眉凝大兩歲,辦事倒像大她十幾歲。兩天裡的精心準備,今晚悄然逃走。中午她囑咐眉凝:晚九點鐘動身前要裝出與平常一模一樣,不能露出任何破綻。

  「我心慌。」眉凝眼裡透出憂懼,她說,「張克非這幾天老盯著我。」

  「他敢逮我們,我們就向公安揭他的老底。」李惠蘭掌握張克非販毒證據,換句話說,他不會暴露自己的。她這樣想沒錯,張克非怎能直接逮她呢?但是,她沒想想,張克非一旦弄清她們逃跑的準確消息,告訴張經綸,逮她們的可能是職業殺手。她覺得眼前很重要的是安慰侄女,消除恐懼心裡。她說,「千萬別慌,約上影樓的女孩去歌廳、酒吧什麼的玩玩,在八點五十五分前趕到青年大街南口,我打車在那兒等你。眉凝,想想今晚我們一起飛走……」

  眉凝確實在小姑的鼓勵下,勇氣起來,她在傍晚邀兩個影樓的女孩去練歌廳唱歌。張克非影子一樣盯住她。

  李惠蘭是去二樓見到小九他們在雪包廂喝酒的。

  小九說:「李姐,來來,喝酒,陪陪我大哥。認識吧?」

  「當然認識浩哥。」李惠蘭坐下來,對服務小姐說,「燉個雞公。唔,告訴總台一聲,我在這兒陪客人。」

  杜大浩又是一個沒想到,本來計劃以吃飯為由暗中監視李惠蘭,她竟坦然自若坐在面前,陪著大家喝酒。

  她要敞開量喝酒似的,外罩搭在椅背,手機放在桌子上,談笑風生,她饒有興趣地講起酒桌間流行的笑話:某位大老粗幹部在一次會議上為自己爭辯道:「有人說我是大老粗幹部,怎麼個粗法,粗到什麼程度?同志們,你們和我接觸太少太少。這也不怪大家,今天我叫來我的秘書,我是大老粗,粗到什麼程度,她會告訴你們。」這時,年輕漂亮的女秘書到來,大老粗幹部對女秘書說,「你最了解我,你說我到底粗不粗……」女秘書剛說出「不粗」兩字,被鬨堂笑聲淹沒。

  「粗,粗不粗……」小九笑得前仰後合。他纏著李惠蘭,「再講一個,葷點兒的好。」

  「你們三個男生也別老聽我這個少數民族的講。」李惠蘭說,她轉向杜大浩,「你當過警察,接觸社會面廣,一定知道不少笑話,講講。」

  杜大浩笑笑,自己天生就不是幽默的料,怎樣逗人發笑的故事,經自己一講,完,像新聞聯播似的。他說:「我們還是喝酒吧!」

  燉雞公上桌,他們繼續喝酒。杜大浩以刑警的敏銳注意到李惠蘭看手機屏幕頻繁。他斷定她在看時間。杜大浩想:「這女孩不簡單。」

  不可小覷李惠蘭,行若無事樣子後面一定隱藏什麼天機。

  在八點四十分左右,李惠蘭說要打個電話,藉此因由離開雪包房,杜大浩也說喝多了,早點回去休息離席。剩下小九還粘在包房裡。

  眉凝匆忙離開練歌廳,被盯梢的張克非發現,尾隨到青年大街南口,見她鑽進等候那裡的一輛計程車,而後朝東北機場方向駛去。他恍然大悟,立即打電話通知張經綸……十幾分鐘後,殺手天剛的車朝機場方向飛追。半路上,天剛的汽車被交警截住。

  「對不起,我們在執行一項特殊任務。出示一下你的證件!」一位交警向搖下車窗玻璃的天剛說。

  「交警同志,我急趕飛機。」天剛央求的口吻說。

  「請配合我們工作,證件……」交警不肯放行。天剛皺下眉,想衝過去,前面三、四輛警車,還有持槍武警,他放棄硬闖的念頭,乖乖接受檢查,盼交警早點放行。

  交警檢查很認真,車子裡里外外都看。天剛的神情顯得急巴巴的,他不時抬腕看表。

  此時,機場大廳里,兩個警察走向候機的李惠蘭、眉凝,說她們的行李有問題,請她們到公安值勤室解釋一下。

  趙春玲同專案組幾位刑警在場。她出示一張由田豐簽批的拘傳證,說:「你們嫌涉毒品交易,請跟我們走。」

  李惠蘭焦急樣子說:「我們馬上要登機。」

  「至少近期你們飛不走。」趙春玲下令道,「帶走!」

  警車駛出機場,與天剛的車相會而過,隔著隔離帶,誰也沒注意到誰。

  天剛趕到機場,找遍候機大廳未見目標蹤影。這時,乘客開始登機,他躲在一邊看入口,直到最後一個外國乘客進去,也沒有李惠蘭、眉凝出現。他眼裡的殺氣像電壓不足路燈一樣黯淡下去,面色很難看。

  「交警半路設卡,耽誤了時間。」天剛回到藍狐養殖場,向張經綸說:「我到機場時,乘客還沒登機,可是她們……」

  「交警?」張經綸頓生疑竇。機場的路上突然交警設卡,顯然就是衝著天剛的車輛,拖延他到達機場的時間。他猜測說,「警察帶走她們。是有準備而來,所以搶在我們前面。」

  「張總,我覺得怪,怎麼我們一動作,警察就知道似的……」天剛說出他的疑心。

  張經綸擺擺手,示意他出去,身子重重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他冥思苦想是哪個細節出了問題。今天,自己接張克非電話,得知李惠蘭、眉凝逃向機場的消息,屋子沒出,就派身邊的天剛去處理她們,絕無其他人知道此事,走漏風聲根本不可能。即使天剛動身消息泄露,十幾分鐘內,公安動作再神速,也不可能布置那麼快,設卡、劫走李惠蘭、眉凝。

  「一切都在公安的視線里了嗎?」張經綸想到警方,想到田豐,如芒刺在背,他睜開眼,目光悠悠,自言自語一句,「田豐我饒不了你!」

  張經綸在椅子上坐了一整夜,天剛也在門外站了一個晚上,他沒敢去打擾張總,不知他什麼時候叫自己,也沒敢離開,候著。

  朝霞來臨,橘紅的光芒從東邊窗戶照射進小紅樓,天剛站在窗前望著院子,兩條大狼狗正豎起耳朵,警惕鐵柵欄門。

  張經綸叫他:「天剛!」

  「張總。」天剛進來。

  「到市里轉一轉,查查李惠蘭、眉凝是不是在專案組的手裡。」張經綸雙手按摩兩側太陽穴,很疲憊的樣子。

  天剛輕輕倒退出屋子。

  汪!汪汪!幾聲狗吠,一個羅鍋身影出現紅樓前。有人吆喝住狗,他駝峰般的後背一聳一聳地升上樓梯,走進張經綸的屋子。

  坐在沙發上的張經綸伸手拍拍沙發,讓駝子坐在他的身邊來。

  「照你的吩咐,川椒豆花村的暗室清除乾淨了。連半顆罌粟殼也沒留下。」

  「好,不留痕跡就好。」張經綸望著稀少黃頭髮的大腦袋,說,「本來讓你坐陣亮眼睛,現在看來沒必要去了。眉凝那妮逃走,警察逮住了她,恐怕要說出亮眼睛的秘密,你去等於自投羅網。」

  「老地方我不能呆啦。」駝子說,「許多人知道西山。」

  「對,西山不能呆了。福民小區有套房子你先搬進去,只你自己,不准帶任何人過去,存的『貨』先轉移到那裡。」張經綸的目光從黃髮的大腦袋離開。他說,「我預感西山也被警察盯上。現在還有誰在那兒?」

  「小九走後,還剩下一個馬仔學軍。」駝子說。

  「可靠嗎?」

  「跟我多年……」駝子用乞求的眼神看著張經綸,說,「我想留他在身邊……」

  「是啊,你身邊怎麼也得有個幫手。」張經綸同意學軍和駝子一起搬進福民小區那個新的巢穴,他仍不放心地說,「還有什麼人同學軍來往嗎?譬如女人之類。」

  駝子說:「他很獨特,除圈兒里人外他再沒朋友,女人這一輩子也別想沾邊,小時候,他家的狗吃他屙的屎,竟一口咬掉了雙卵。」

  狗咬卵子?此話勾起了張經綸許多混亂的回憶。他看見與駝子腦袋景象相似的沙坨,渾圓大白的屁股在陽光下耀眼,那條野狗窺視,等待它的美餐。她習慣在瘋狂前減輕重量……他說有條狗在看,她說那是條公狗,很臊的公狗……張經綸像摘掉掛在衣服上的草刺兒一樣清除亂糟糟的回憶。他說:「老六沒有出手的貨全部封存起來,暫不交易。」

  駝子駝峰一樣的背蹭出小紅樓院落,很像一隻爬行的海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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