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1:24:25 作者: 徐大輝

  木料燃燒的生煙味還在臧家大院飄蕩,十幾間房子和數垛穀草焚毀,臧佰傳心疼,當家人珍惜一草一木。

  「一切都順利!」臧佰傳為此欣慰,三媽、七弟弄走糧食,弄得好,幾乎一粒兒沒給小鬼子留下,太田澄帶人追攆了一程,人影都沒抓著,騾馱子走的那條準是隱秘的道,兵警追攆不上。

  

  此事肯定沒完,日本鬼子怎容忍損失一千多噸糧食和兩名憲兵?他們肯定採取狠毒手段,只要別對無辜村民報復就成。允許村長這樣幻想,事實上,架火燒部落村的一千二百噸出荷糧被搶走,震驚偽滿朝野,關東軍憲兵司令部命四平憲兵分遣隊査清何人所為,分遣隊長龍山三郎中佐命令三江縣憲兵隊林田數馬隊長,派特高課人員査清搶糧的是什麼人。林田數馬打給佐佐木九右衛門電話中,使用了一個詞彙:匪村。這個詞彙將使近萬人口的村子面臨屠殺。

  苦肉計——燒房子和數垛穀草——實施,給臧佰傳喘口氣的機會,短時間內日子安穩。他努力消滅痕跡,關閉暗道口,二櫃震耳子他們呆過的炮台清理一遍,即使家人也不能讓看出曾有人呆過。自己的事暫時算躲過去,村子鬧起一種病,很快蔓延開,現在說瘟疫也可以。

  「章縣長,死了很多人……」臧佰傳以村長的身份向上級報告,這是他的職責,縣裡規定發生大的疫情,已經死了三十多人,還有人繼續發病,應該算大疫情了,必須及時上報,他說,「封村不准出去,治療成問題,村里沒大夫,縣長您看怎麼辦?」

  封村是日本人搞的,縣府無權干涉,疫情縣長不能不重視,三江地區民間有句歌謠:無風三尺土,有病百思篤。臧佰傳說的症狀像百思篤,歷史上三江發生過此疫病。作為縣長他有責任往上報告,怎樣答覆村長,他等待指示。章飛騰說:「你密切關注疫情發展,等待縣府決定。」

  縣長答覆明確,等待縣府做出決定。臧佰傳急出火蒙(視力模糊),他面對瘟疫在村中蔓延日益慌恐,雖然家中尚無人染病,瘟疫鍾情誰誰別想逃脫。大院以外還有一家人,三閨女冷惠敏搬出去和吳相林住在一起,已有五六個月的身孕,他們家怎麼樣,打發管家去問了。還有老五臧代傳,病魔正在後架火燒屯肆虐,他體格囊(次),別染上病啊!

  哥兄弟的仇怨算仇怨嗎?面對巨大災難,臧佰傳自然而然地想到自己親人,聲明脫離兄弟關係,什麼能真正割斷血脈親情啊!

  「東家。」管家回來,神色不太好。

  「怎麼樣?」

  「不好,三小姐很不好,瞧那樣子染上啦。」楊繼茂哀戚道。

  冷惠敏染上病如晴天霹靂,她是雙身,如果治不好,死掉兩個人啊!他問:「重不重?」

  「挺重的。」楊繼茂惋惜道,「三小姐摸著肚子哭,心疼孩子。」

  「相林呢?」臧佰傳問吳相林得沒得病,這種病俗稱窩子病,一個人患病全家有被傳染的可能。

  「他挺好的,淘登一個偏方,給三小姐吃。」

  「唉,偏方治療不好這個病。」臧佰傳搖搖頭,老輩子人經歷了三江那場瘟疫,偏方、草藥都不管用,一死一屯子人。

  「東家,你說這病是一個人傳染給另一個人?」管家問。

  「是。」

  管家楊繼茂一直想:死的人都在後架火燒,以此邏輯推理病人在後架火燒。那麼最先死的人是根源?他說:「屯子中劉啞巴一家人最先死,開後堵腳跟腳,他們兩家是親戚。」

  「啊!」臧佰傳猛然醒悟,說,「病是不是從他家起因呢?」

  「可是誰傳給他們家的?」

  「東家,這病得有個根吧。」

  「有,老鼠就是。」臧佴傳參加過一次疫病防治學習班,了解了些百思篤的知識,「老鼠帶有這病,它身上的跳蚤吸了它的血,然後跳蚤再咬人,人就得病啦。」

  「是這麼回事!這樣說來,劉啞巴家有這種耗子,咬了他們全家人,有人接觸劉家人得病,一傳倆,倆傳仨……」

  「不是一傳倆,而是一傳十,十傳百,個把月就能傳遍全村。」臧佰傳講到嚴重後果,「我跟縣上匯報了,再不派人來治療,架火燒滅絕指日可待。」

  官府啥德性人人知道,你指望它?那得是親民政府,滿洲國是日本人的,他親民也親不到中國人頭上。一個村子毀滅,十個村子毀滅巴不得呢!

  「那怎辦,等死?」楊繼茂問。

  「村封著,人圈最終還不變成一個大墳圈子啊!」臧佰傳憂慮道,對小日本了解越深越看清他們,「繼茂啊,家裡還有些草藥——蒼朮、白芷、降香……熬了水大家喝一喝,管不管事就不知道了,至少解解心疑。」

  「三小姐怎麼辦?」

  「給她家也送一些草藥去,讓他們喝喝。」

  「村中增加了不少憲兵,他們要幹啥?」

  糧食的事沒完,憲兵要調査,以往的經驗看,對村民小日本肯定要報復,至於用什麼手法報復拭目以待了。臧佰傳敏感到小日本也不會放過自己,暗中密查,他們善於這一套,只要不被查出什麼,一時不能把自己怎麼樣。當然,僥倖不得,小日本毒著狠著呢!

  「繼茂,天天晚上早點關院大門,盡可量限制家人外出,呆在家裡安全。」臧佰傳叮嚀道,「對了,也給老五兩口子送些草藥去。」

  管家楊繼茂按照東家吩咐去安排,多事之秋的陰影揮之不去。他送草藥到臧老五家,兩口子都在家。

  「五爺,東家給你們的。」楊繼茂說。

  「啥東西,楊管家?」臧老五問。

  楊繼茂打開紙包,是些枯乾草藥。

  「這?幹什麼?」臧老五迷惑。

  「五爺,屯子鬧瘟疫,據說這些草藥管,熬水喝防瘟疫。」楊繼茂講了草藥如何熬製,說,「一定喝呀,草藥治大病。」

  管家走後,臧老五說:「揚嘍,得病是命里該然。」

  知夫莫如妻,太陽花看出臧老五心之所想,說:「大哥是好意,你咋不領情不道謝?」

  「謝誰?謝黃鼠狼?」臧老五把長兄看成黃鼠狼,送草藥視作給雞拜年,說,「吃他的東西,還不藥死。」

  「瞧你歪的老五,歪得不上線!」太陽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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