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2024-10-04 11:23:06
作者: 徐大輝
封村的消息第一時間冷惠敏帶給程笑梅,她有些著急,李玉田去密營還未回來,組織怎樣決定她心有譜,已經做好了跟吳相林談話的準備。她問:
「惠敏,你倆住在臧家大院裡?」
「嗯。」
「我要是找相林,到哪兒找他合適呢?」程笑梅徵詢道。
臧家大院和自衛團部,相對說臧家大院安全,但是程笑梅不願進那個抹不掉痛苦記憶的地方,冷惠敏這樣想客觀,只是以己度人了,身為報國隊隊長的程笑梅,不是當年的臧老爺子的三姨太,她為實施重大行動計劃不顧一切,何況家族的恩恩怨怨。她說:「最安全的地方是我家,可是舅母不願去臧家大院?」
「我可以去臧家大院。」不料,程笑梅說。
那當然好,她去臧家大院到自家,談什麼起碼躲開日偽特務,有一個人迴避不掉,臧佰傳肯定知道程笑梅找吳相林,會不會引起他的疑心?怎麼說他是村長。在冷惠敏眼裡,大表哥跟副村長跟日本人關係霧一樣謎,誰看得清楚?
「我們談談臧佰傳。」程笑梅說,「惠敏,你覺得他跟日本人關係怎樣?」
「說不準。」
本章節來源於𝑏𝑎𝑛𝑥𝑖𝑎𝑏𝑎.𝑐𝑜𝑚
「怎麼個說不準?」
「這麼說吧舅母,大表哥像浮油。」冷惠敏用了一個生動的比喻,浮油指菜或湯表面漂著的油層,漂就意味著沒溶在一起,「但他畢竟在日本人的菜或湯里。」
世間物質在一起卻呈游離狀態,譬如白酒(酒精六十度,天溫二十度狀況下,酒精和水融合在一起,其他情況下酒精和水呈游離狀態。)。日本人是水,臧佰傳是酒,誰是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他們差天溫差酒精度數,沒溶在一起就好辦。為日本人當村長,又沒跟日本人同流合污,矛盾中的臧佰傳是個縫隙,報國隊,包括反對日軍的鬍子都可能找他。
「我們需要臧佰傳的配合,自衛團里大都是他的人,吳相林也是。」程笑梅說。
「相林的工作舅母做你的,我從另一方面做,配合報國隊沒問題。」冷惠敏主動承擔起任務,說,「必要時,我說服他帶隊伍跟你們上山。」
程笑梅刮目相看冷惠敏,這個普通女人在對敵鬥爭中茁壯成長,成熟玉米穗一樣籽粒飽滿,令人欣慰。她說:「你跟相林約一下時間,近日我回臧家大院。」
「好,」冷惠敏講出她的發現,「舅母,我見牛小眼在你家鋪子周圍活動。是不是?」
「他監視我。」程笑梅已經察覺特務盯上自己,她和李玉田商量找機
會除掉牛小眼,他是鐵桿走狗,幹掉他斬斷佐佐木九右衛門的一隻手臂。牛小眼暴露了自己,程笑梅之所以不在其他地方跟吳相林見面,而選擇臧家大院,就是避開牛小眼,他輕易不進臧家大院。除掉特務尚屬萌芽中的計劃,她無法對冷惠敏講,叮囑她提醒吳相林加牛小眼小心。
李玉田帶回報國隊集體的意見,同意程笑梅與吳相林接觸,策反自衛團長,有冷惠敏這層關係,策反成功率更高。
「憲兵隊調來兩台脫粒機,看樣子不等玉米晾乾就脫粒。」李玉田說。
架火燒村玉米脫粒十分原始,悠打榔頭(悠打榔頭:即連枷。)打,手工搓,今年用上脫粒機,看得出日軍急於弄走糧食,放在村里不安全。
儘快動手,在他們脫掉粒後,立刻弄走糧食。報國隊這個計劃在玉米剛秀(吐)穗時醞釀,到目前已經是精心策劃並實施。糧食出荷,給人民群眾造成巨大災難,報國隊決定秋冬在人圈展開鬥爭,他們選擇了架火燒部落村,模範村的出荷糧出問題影響面大,給日寇打擊更沉重。
「牛小眼有個相好的,叫浪張,是個半掩門(暗娼),他十天半月跑回鎮裡一趟。」李玉田在亮子裡摸清了牛小眼的底細,「浪張家在剃頭鋪子的後身,早年浪張的男人孫羅鍋是剃頭匠,傳說跟牛小眼喝酒醉死,也有說牛小眼使什麼壞,酒里做了啥手腳。」
「在他回鎮的半路上劫殺他。」程笑梅說,「找他一個人回去的機會,將他除掉。」
牛小眼跟佐佐木九右衛門住在炮樓,除掉他的機會很多,比如夜晚埋伏在他回炮樓那塊大麻籽地旁,輕而易舉殺掉他。在部落村里除掉一個特務要冒極大風險,憲兵隊要查出誰幹的,肯定不會放過全村人,出村的半路上殺死牛小眼,懷疑誰去呀?仇人、土匪……誰都可能殺掉他,村民免受牽連。
「暫時不動牛小眼,動他得有意義。」程笑梅說。
她說的有意義是指選擇在攻擊架火燒村之前,暗殺牛小眼正好轉移日偽視線。報國隊計劃要除掉的人,還有白所長、甚至臧老五也在暗殺之列。是否除掉臧老五,程笑梅始終猶豫,沾親掛拐私情所致嗎?不是,她認為臧老五沒有那麼壞,跟日本人到底是遠是近,眼下還沒搞清楚。
「他到炮樓去吹喇叭。」李玉田沒說臧老五的女人太陽花經常去炮樓,卻說他,「臧老五經常去吹。」
「吹什麼曲?」
「《雙拐》。」
「那不是大神調嗎?」
「是,老是吹這個調。」
難讓人理解了,一個男人眼瞅著自己的女人跟別人上炕,他一旁吹大神調;佐佐木九右衛門也怪,跟人家女人那個,還叫人家男人一旁吹喇叭。通過古怪現象,程笑梅得出臧老五未必跟日本鬼子一條心的結論。
「我去找吳相林,玉田你進一步摸摸臧老五的底細。」程笑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