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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舊疤新傷 1

2024-10-04 11:19:27 作者: 徐大輝

  「我奶奶走下兔子牙,滿山遍野開滿韃子香。哈!」樹洞裡,萬鳳山說,他打了個哈欠,講述一夜,大概是困了。

  「不行你就眯(小睡)一覺。」我說。

  「困勁兒上來了,我眯盹兒(打盹兒)。」他說,合上眼皮,很快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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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體驗了熊蹲倉的滋味,我想像翅膀飛翔。也是這樣夜晚,我就是那隻頭黑熊,一年裡白狼山中我吃野果和小動物,在即將到來的冬季,儲存下足夠的食物度過食物匱乏季節。不過,我們的儲存方式有些特別,營養儲存在手,餓了就舔一舔。自從人類將我的手掌定為山八珍——熊掌、鹿茸、犀鼻、駝峰、果子狸、豹胎、獅乳、猴腦——後悲劇便開始,有些人獵奇、炫富和補身子的心理害我們好慘……蜷縮著身體,在空間有限的樹洞中熬過一個冬天,滿眼雪花漫天飛舞,飢餓動物哀嚎。與之相比,我是幸運的,春天我出倉……只是我一個人在樹洞裡孤獨地度過漫長冬天,更沒人給講我喜歡聽的有關魚的故事。

  晨陽照進山林,光柱水似的在樹枝丫間流淌,一隻睡懶覺的松鼠給吵醒,它聞到人類的氣味,仔細辨認不是熊的腥味,確定呆在樹洞中的不是黑熊,膽子大了起來,順著樹幹蹦跳下來,唧唧的跟我說話。

  「你說什麼?」我問。

  松鼠眨巴著亮晶晶的眼睛,似乎沒聽懂我的話。

  「喂,你……」

  萬鳳山醒來,他問:「作家,跟誰說話?」

  我指指樹上面。

  「和它?作家真逗。」萬鳳山覺得我好笑。

  松鼠不願意參加我們的行列獨自離去。我問是不是離開樹洞,自由一下,被樹洞束縛一夜如上刑。

  「中。」

  爬出樹洞好半天我才恢復靈活,一個晚上我的四肢僵硬許多,假若像熊蹲倉一冬天,非致殘不可。

  「棍子是你父親?」我直截了當地問。

  萬鳳山說你明明知道還問。

  證實了福生的兒子是棍子,棍子的兒子是萬鳳山,黃丫兒是萬鳳山的奶奶。人物關係脈絡理清。

  「你爺爺,福生……」我關注這個人物的結局。

  「他死得很慘。」萬鳳山說。

  福生被父親安排在哈爾濱同大美結婚,符合那個時代婚姻規則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美人也不錯,結婚後小夫妻倆恩恩愛愛。可惜,好景不常,他們一起到江邊去撈魚。懷有身孕的大美饞魚,她嚷著要吃開江魚。不怪孕婦饞它,開江魚,下蛋雞,回籠覺,二房妻,稱為四大香。吃開江魚可以去買街上有賣的。大美非要自己動手去江里去撈魚,吃和玩參半,福生只好陪她去江邊。他肩扛攪撈子——杆端有網形網兜,冬季伸進冰窟窿攪水撈魚——她提只柳條筐。

  這年春天天氣還很冷,松花江是開了,江邊水淺的地方早晚還結冰,有幾條小船在江上捕魚。

  捕魚不完全為了吃一半興趣是玩,見到水大美聯想洗澡,她問:「你們三江那疙瘩(地方)有河?」

  「有哇,清河、牤牛河、鲶魚河……」他一口氣說出幾條河的名字,「魚很厚(多)呢!」

  「福生,你到河裡洗過澡?」

  「那當然,年年我都去洗。」

  「水涼,冷了怎麼辦?」

  「喊太陽啊!」

  「怎麼喊?」

  福生吟誦一首歌謠:

  一盆火,兩盆火,太陽出來曬曬我!

  一盆炭,兩盆炭,太陽出來曬曬王八蛋!

  他們沒撈魚沿著江邊沙灘走,心本來不在捕魚上。福生還是見到水面上有一條魚,它是受傷還是生病,半游半漂過來,伸網便可以撈到。他說:「鯽花(魚名)!」

  「快撈啊!」她說。

  一條魚撈上來,兩個日本兵走到跟前,福生一見明晃晃的刺刀就發暈,一屁股坐到地上。

  打魚的工具被扔到江里,人被拖走。抓他們的是身負特殊使命的日本憲兵,送到平房區的殺人魔窟——代號滿洲第731部隊駐地,他們專門從事細菌武器生產和細菌研究,是當年世界上規模最大的細菌研究和生產的秘密軍事機構——做活人實驗,到底是細菌注射、梅毒、鼠疫、毒氣、槍彈穿透、注射動物血液……方法不得而知,小夫妻倆同時用做活體實驗。

  「你奶奶始終未見到他?」我問。

  「那是肯定的,他一直在哈爾濱沒有回三江來。」萬鳳山說,「連性命都丟在那裡。」

  「你太爺一定很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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