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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19:20 作者: 徐大輝

  邊棍傳達把頭命令全體準備撤離營地,明早動身,叫大家收拾自己的東西。眾人不理解,挖參剛剛開始,為什麼突然要離開神草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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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邊棍,咋回事呀?」有人問。

  「日本子逼我們給他們拿棒槌……」田邊棍解釋道,「咱們拿不消停棒槌,憲兵子盯上咱們。」

  「怎麼辦?」

  「為二鼻子賣力,砢蠢!」田邊棍說,在他身上沒發生女兒被憲兵糟蹋的不幸事件,但是他恨日本人由來已久。像自己暗暗發誓的那樣,最壞的結局撅折索撥棍,摔碎挖參飯碗,也不為日本子挖參。

  「日本子找上山來呢?」

  這是個必須想到的問題,因為它肯定發生。通達大車店萬老闆只是來吹吹風,試探一下,日本子的行動在後面。這個參幫的老人清楚地記得,頭幾年就有日本人跟著屁股後,猜測他們不軌,現在看明白了是想要人參。田邊棍說:「黃把頭的意思,我們一邊拿參,一邊注視日本人的行動,跟他們周旋。」

  大家贊成這個主意,莽蒼白狼山,躲藏容易,何況參幫的人個個是山賊——參幫把頭自稱,如木匠自稱啃木頭渣滓,鬍子自稱吃走食,趕大車捅馬屁股等等,夠賊一級,捉拿需要費些事。

  「叫日本子抓不著咱的影兒,得不到棒槌,白撓毛兒(費力無收穫)。」田邊棍說。

  「日本子不會甘心住手。」

  「那又怎麼樣?索撥棍在咱手上,往哪兒觸自家的牛,樂從屁眼兒餵料,日本子擋不住。」田邊棍說,主動權在自己手上,找到找不到棒槌自己說了算。

  田邊棍吃透了黃把頭的行動計劃的精神實質,大家聽明白了邊棍田效顯的話,開始做撤離的準備。參幫的行李很簡單,一個鋪蓋捲兒,多為獸皮,品種如一個小型動物園。狼皮、狗皮、狐狸皮、水獺皮、兔子皮、羊羔皮,把頭的皮張最好,他的褥子是一張鹿皮。一個打拉牲丁[1]後裔送給他的,純正的野生梅花鹿皮,彌足珍貴。皇帝喝鹿血,皇后吃鹿胎,鹿渾身是寶……有幸睡在他的鹿皮褥子上女人只有孟姜女,他說:「你太招人喜歡,才讓你睡一次鹿皮。」

  孟姜女撒嬌道:「睡鹿皮有啥稀罕,人家得意鹿……你要是一頭鹿還差不多。」

  女人的直白了欲望,他說:「用過你就知道了,我是一頭公鹿!」

  領教公鹿的幸福女人已經遠去,黃皮子的鹿皮褥子捲兒再沒打開,儘管他也喜歡山么妹,卻未讓她睡一次鹿皮褥子。人的情感比深山老林神秘,或許是他沒找到睡梅花鹿皮褥子資格的女人。

  「我幫你收拾行李嗎?」見把頭從林子走回來,田邊棍說。

  「不用,我自己收拾吧。」黃皮子說。

  田邊棍等在把頭的地倉子前是有話對他說,實際是請示一件事。參幫的幾個人各自收拾利索東西,還有一個地倉子沒動靜,黃丫兒、山么妹住過的地倉子,問:「老把頭,小姐的……」

  「噢,你去看一下,有用的東西帶上。」黃皮子同時還說,「今晚派人……」把頭吩咐安排人站崗,防止日本憲兵夜間偷襲,「派一個準成人。」

  「小六子吧。」田邊棍順嘴說道。

  「小六子?」

  「哦,小六子回來,走累了我讓他睡一會兒。」田邊棍說,「小姐挺好的,小六子送到了地方,人沒打站(停留)便返回來。我去叫他!」

  「讓他睡吧,晚上還要站崗。」黃皮子抬頭望眼天空,一片老雲迫不及待地擁抱太陽,他說,「烏雲接日,明日不如今日。」

  「老雲接駕,明天八成有雨。」

  「瞅這樣挺不到明天,今晚就得下。」黃皮子說一刻也不能耽擱,明天就是下刀子也走,趕快離開神草溝。

  沒出參幫把頭的預料,入夜不久,風先跑來告訴信,緊接著雨就到了。雨點很大很急,未打雷,雨悶頭地下。站崗的小六子披著蒲草蓑衣——用一種不容易腐爛的蓑草,編織成厚厚的像衣服一樣能穿在身上用以遮雨的雨具——站在樹林中,大雨天不能站在枯樹下,他找到一塊岩石縫隙鑽進去,老鼠一樣蜷曲著身子躲避雨淋,這樣的壞天氣日本憲兵不會來,因此麻痹大意。

  狡猾的憲兵正是利用惡劣天氣,在人們放鬆警惕時刻採取行動,成功率自然高。十幾個憲兵在熟悉路的萬老闆領引下,準確無誤地闖入神草溝,站崗的小六子未發現,地倉子裡熟睡的人更沒察覺。憲兵踹開門,日語混雜中國話的吆喝聲吵醒他們,驚大的睡眼,看見明晃晃的刺刀。

  「快快地起來!」

  鳩尾親自逮黃皮子,他說:「打擾把頭休息啦,穿上衣服跟我們走吧!」

  「去哪兒?」

  「換個舒服的地方,睡覺。」鳩尾仍然幾分客氣地說。

  儘管萬老闆極力迴避,還是在下山時被田邊棍發現,對黃皮子說:「萬老闆帶人來抓我們。」

  「不准說話!」憲兵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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