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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17:42
作者: 徐大輝
一小時後司佳慧離開木驢台,午飯後下山。十天過得高鐵一樣速度,轉瞬間過去,我這樣感覺。
「我們到林子裡走走。」她說。
她來了七天,第一次提出走出木屋。雖然我們就在山上,敞開的窗子湧入大山的氣息,松樹的椴樹的……苔蘚和某種動物糞便氣味。但是,畢竟隔著木屋,和山風直接吹在身上感覺不相同,風中偶有一片樹葉,碰巧飄落到臉上,那時才真切感受身置山野中。她大概是要尋找這樣的感覺。
先在院子裡瀏覽,她像沒來過似的,什麼都陌生、新鮮,自然也刺激。
她認識的植物很少,同我剛來時差不多。小院自然生長和人工栽植的樹木她認不全品種,靠我講解,總共植物也不多。
「這棵是?」
「山里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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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棵呢?」
我回答。有的名稱我也要想想,房東萬鳳山告訴我的,並沒都記牢。不過,還能想起來。
我們轉到後院,實際是我隨她。司佳慧要到哪裡、看什麼我奉陪。院子內的一切我基本熟悉,回答提問沒問題。
「那兒像有個門?」司佳慧問。
她指著後院的一個地方,應該說能發現那個地方的人眼尖(視力好),儲藏室比較隱蔽。我說:「萬鳳山的儲藏室,哦,倉房。」
「萬?萬鳳山是誰?」
「房東,你來時我說過。」
「喔,我不記得了。」司佳慧說,七天裡她除了講述就是跟我激情燃燒,其他的事情一概記不住不奇怪。
「絕妙的改造,利用天然的山洞……」我說。
山間的儲藏室充滿神秘,一個岩洞,一個樹窟窿都讓人產生探究的欲望。這是她走過去的理由。扒門縫朝里看,她說:
「嗬,有臘肉。」
「狼肉。」
她驚愕道:「狼,狼肉?」
「一隻公狼。」我沒講該狼的淫蕩行為,對她講也不合適,「萬鳳山打住這隻公狼。」
「狼應該是保護動物。」她覺得可惜,打狼不該。
「它做了蠢事,惹惱了萬鳳山,招致殺身之禍。」
司佳慧問我山民脾氣是不是很暴躁。大山皺褶里從生到死,離得最近的石頭,某個早晨男女在石頭上製造了一個生命(有種說法,早晨六點鐘受孕率最高),性格大山一樣充滿野性。這不是這隻公狼被製成肉乾的理由,它的醜行難以啟齒。我為山民正名道:
「有的山民性格水一樣柔,山間有小溪流。」
司佳慧認為環境影響一個人的性格形成,不往極端上說,也有一定道理,不僅僅是性格,相貌、膚色、語言都深受影響。我一眼能分出漁民、山民、跑山的、趕海的、牧馬的……動物進化受所處的環境塑造。水泥殼中的人類,缺乏絕對的個性,而且心胸和目光漸窄漸近……我深一步思考:
水泥殼中好鬥天性的人,在相對安全的環境中,去和誰斗?你身邊和你熟識的人成為展現天性的目標。缺乏共同對付災難的精神,忽視集體的力量,個人英雄主義張揚,人類如此走下去,將是怎樣前景和結局?沒有天敵的人類,最終逃脫不了同類的懲罰,人類終將成為人類的天敵。
「爭搶食物?」
「什麼?」我沒懂她的意思。
「這隻罹難的狼,與人爭食。」司佳慧說。
她思考人生具有一定哲學的高度。動物界的爭鬥終極是食物,仇怨也是因食物爭奪產生。比如人和狼,追其仇怨根源是食物,狼和人的食物極其相似即雜食,肉、植物泛泛都吃。人類狡辯說狼如何兇殘,其實不乏歪曲。讓人的進化速度大大超過狼,上帝不公正。我說:「不僅僅是食物,是食物以外的東西。」
司佳慧迷茫,人和人食物以外的深仇大恨原因好理解,人和狼除了食物還有什麼?貪婪、占有欲、嫉妒……這些狼們不該有。人是絕對自私動物,你不碰他的利益即可相安無事。這隻公狼怎麼惹怒了木屋裡的人?她發現肉乾很多,說:
「這隻狼一定很大,這麼多肉。」
「不都是狼肉,還有狍子、獾子肉。」我說。
司佳慧不再想狼和人類的話題,被殺戮的不止一種動物,傻乎乎的狍子和人沒有積怨,它沒狼那般勇氣和智慧跟人較量,註定失敗也與之爭鬥。
犬科不是人類的朋友就是敵人,而狍子屬偶蹄目鹿科,陽間的一道菜。她還往裡邊看,又有發現道:「很多罈子,做什麼用?」
「裝酒。」
司佳慧轉過身來,儲藏雜物的倉子——儲藏室,再沒什麼吸引人的東西。他們走回前院,準備出院子到林子裡散步。夏日的山林植物生命蓬勃,野花開在綠色中,有留鳥——畫眉或是白頭翁,在樹枝間嬉鬧。她感慨道:
「幽靜的深林,真是談情說愛的好地方!」
要聽男女愛情故事,不用誰給你講,到山上來聽,風會對你說山石樹木會對你講,出版愛情小說將印刷機搬到木驢台來,直接開機即可。用的是自然版——原生態的男歡女愛。我準備在下一本書中這樣開頭,跟司佳慧的感覺不謀而合。談過戀愛,計劃談戀愛的,面對山林都會這樣想。我說:「愛情和森林分不開。」
「有一本小說叫什麼森林,森林應是愛的象徵。」
驗證我們說的話似的,司佳慧突然擁抱住我,說:「我們在林間愛一次!」
為不使更多人因嫉妒罵我,我們林間這一次瘋愛省略不講。一隻早熟的植物種子沾在她的秀髮上,我去摘時被她制止,她說:「它願意加入我們的故事,吸收它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