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花期如夢 1
2024-10-04 11:12:52
作者: 徐大輝、吳映輝
我只剩下一隻空空的軀殼,在世界上行走。這是我一段時間的感覺,可能與突然別了張中華有關。
機場送走了張中華,也好像送走了希望似的,我無精打采地回到了招待所,心情沉重地倒在了床上。一言不發,蒙上頭開始掉淚,王大姐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看到我不高興也不敢問我。
大家都悄悄地躲出了我的房間,我邊流淚邊想,這回算完了,一點希望都沒有了,那位香港的周先生我也見了,他根本不熱心,楊鵬靠周先生供錢花,我已經看明白,張大哥又走啦,誰來幫我呢?
看來真是無路可走了,自己身上加到一塊還有七八百元。不夠這四個人兩個月的生活費和房費,趙強又不回來,最後大家怎麼辦?我看只好手拉手跳珠江了,自己越想越沒路。待錢花光了,叫天天不動,叫地地不應,那時可真慘,還不如回家吧,哪怕看母親孩子一眼,死了也能閉上眼睛,也做一個有名有份的鬼,現在可倒好,死了都沒人同情,自作自受!自己的精神又一次崩潰了。
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軟軟的像棉花,在床上躺了兩天。水也不想喝,飯也吃不下。可急壞了他們三位,王大姐為我去買藥,她以為我感冒了,韋成去為我買水果,李保財忙前忙後地關心我。
這回什麼都離開了我,希望、夢想、靈魂……空空的軀殼輕輕飄飄的,隨時都可給風颳走。渾身實在沒有力氣,來廣州這半年早已折騰得筋疲力盡,自己真想閉上眼睛再也不睜開,再也不去為了追求而拼搏了。真的好累啊!。
一直躺到了第三天中午,王大姐跑過來告訴我說,有一位香港的周先生打電話找我。
「周先生?你們有沒有聽錯呀?」
「是周先生!香港的。」王大姐肯定地說。
一聽周先生找我,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怎麼是他來電話?一定是為了青苧麻許可證的事,我一下子精神了許多,馬上跑到辦公室去接電話。
「您是?」我拿起電話問。
「金輝小姐,」周先生迫不及待地說,「我在廣州,馬上想見見你,我住中國大酒店五○八房,你過來吧,我等你。」
我雖然已經兩天沒吃飯,可不知是什麼力量支持著自己,馬上去梳洗,換衣服,又喝了一杯涼開水,然後對王大姐說:「我去大酒店,見香港的周先生,你們不用等我吃飯了。」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香港周先生的突然出現,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和前途。
見港商前,我心裡也沒有底,不知道前途是光明還是黑暗。那時的廣州,像我這樣的人多得是,真正能碰上好運的人沒幾位。明智的,早點回家或者找個工廠打工去,愚蠢的人東奔西跑,忙著對縫兒,東騙西騙,到頭來兩手空空,流落街頭。
好運也許真的來了,老天爺把太陽照到我的頭上,讓我重見陽光,尋到了一條生路。
下樓我就開始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胡亂猜想,想完自己,又想王大姐、李保財、趙強、韋成。天生自己真是個操心的命,東北人有一土語講:自己的祖墳地都哭不過來,還幫別人哭亂屍崗子呢!我就是這種人,真是沒辦法。
可對一面之交的周先生,我真的猜不透。張中華回北京前說,有事楊鵬會給我打電話的,可為什麼周先生來廣州親自找我呢?
這裡邊有沒有什麼蹊蹺?他到底找我有什麼事呢?
不識水性,卻貿然跳到商海里。不知水多深,不知路有多險啊!商人各有其獨到的功夫,他們像鯊魚、鱷魚……每天跑東跑西地忙碌,自己看到的只是商人的表面現象,對他們的經商手段,經商策略所知甚少。來到廣州這幾個月,我看到的人不少,真正的生意人一個也沒看到,說起來都可笑。
鯰魚找鯰魚,嘎魚找嘎魚。自己檔次低,接觸的人不是小旅社住的胡吹亂侃的外地人,再就是被別人騙的分文沒有,反過來騙別人的人,現在想起那段日子,覺得又滑稽又可笑,還是言歸正傳吧。
打的到了大酒店門口,我看到周先生早已等在那裡,他看到我後忙過來為我付車費。
「金小姐好!」
「周先生好。」見面後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更不清楚他為什麼來廣州找我,心裡有點發慌,可能是幾天沒吃飯加上思想壓力大,覺得兩腿發軟,眼前直冒金星,怯生生地跟周先生打招呼。
見我憔悴無力的樣子,周先生過來攙扶我,說:「快,金小姐,進房間再說。」
五○八房是一個套房,和深圳的房間差不多,可房間整齊,好像剛開的沒住過。
我進房後坐在沙發上,此時沒有縛雞之力了。
周先生為我們各泡了一杯茶,他沒有談生意,先關心地問我是不是病了,要不要去看醫生。
人可能都是這樣,在生死關頭遇到一位同情者,哪怕只是一句關心的話,都會感動得流淚的。
當我聽到周先生關懷的話,感動得話還沒說出來,眼淚倒是不爭氣地先流了出來。
「瞧你……」周先生仔細看我,瘦弱的身體,憔悴的面容,可能是男人的責任感和同情心促使他,現出憐香惜玉之情。
他急忙過來摸摸我的頭,看看發不發燒,又問我:「金小姐,你到底怎麼啦?是不是病啦?」
「周先生對不起,讓您受驚了。」我強忍住哭泣,止住了淚水,說,「其實什麼事也沒有,我只是一時心情不好,過一會兒就好了,你能先陪我去吃飯嗎?」
「唔。」周先生覺得奇怪,心情不好怎麼還能吃飯,他哪裡知道我已經幾天沒有心情吃東西了。如果再不吃點東西,自己知道,身體真的會撐不住的。
「走,先吃飯去。」他毫不猶豫地說。
到了二樓餐廳,周先生讓我點菜,我也沒客氣,叫了一個梅菜扣肉,一個清蒸鯇魚,周先生又叫了兩道菜。
顧不得矜持了,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一氣吃了兩碗米飯,又喝了一碗湯,把一盤梅菜扣肉差不多吃光,才覺得肚子有了底。身體也有勁了,精神也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