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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煙雨丁香 1

2024-10-04 11:12:05 作者: 徐大輝、吳映輝

  上了煤海市開往北疆市的列車,我心裡一片空白,不知自己這一步是對還是錯。火車開動了,自己的心也像起動的車輪一樣,加快了心跳的頻率,這種感受很難形容,七上八下的,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孤身一人出來闖蕩,我想碰碰運氣,可是離孤獨就近了。面對漫漫未來之路,自己靜下心來,開始計劃著出來的目的,先到那兒,怎麼著手做事。想來想去,還得從香港叔叔那份委託書、認購書做起,因為那是自己手裡唯一的一張牌。

  想了解玉米的情況,做玉米生意,必須到玉米產地。我決定先到長春去看看,憑自己的能力和聰明去試試,聯繫一下,如果能拿到叔叔要的三證和樣品,就南下廣州,找那位叔叔去,我想他不會不負責任的。

  主意定了,到北疆市下車後,買了一張去長春的車票,下午就上了車,這一天是一九八六年十月六日。

  第二天一早車到了長春站,下車後出了站台,天剛剛亮,先尋找住宿的地方。

  走過馬路對面,看到有家國營的紅旗旅社,我推門進去了,由於天太早了,服務員還沒起床,敲開了服務員登記室的門,叫醒了服務員,開了一個雙人房間,為不被人打擾我把房包下來了。

  已經筋疲力盡了,又一天兩夜沒吃東西,全靠精神支撐到現在。

  辦完了住宿手續,走進房間,自己已經徹底崩潰了,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像一塊融化的冰,癱倒在床上昏睡過去。

  最長的一覺,從早上五點多一直睡到中午十一點半,才被門外住宿的旅客大聲吵鬧聲驚醒。

  「這是在哪?自己怎麼跑到這來了?」我懵然。

  好半天我才回過神來,想到自己已經離開了家,到了長春。清醒過來後,起床倒了一杯水喝,感覺有點力氣了。也餓了,想去吃飯。

  仔細地檢查了一遍自己帶的東西,錢和日用品,放心地鎖上了門,出去找飯店吃飯去了。

  現在什麼事都想開了,不像以前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到飯店要好好吃一頓,要兩個可口的菜,以後的路就靠自己拼了,如果身體不好,病在外面,死在外面也不會有人管的,得自己心疼自己了,只有身體好,才是本錢,才有機會發財掙大錢。

  在這種思想的支配下,自己破天荒地到飯店要了兩道菜,一瓶啤酒,一碗米飯,也大模大樣地坐在飯店喝起來了,讓人看起來還真瀟灑。

  吃完了飯,精神好多了,心情也輕鬆了,回到旅社,進房後,自己從包里拿出叔叔開的委託書,認購書,又仔細看了一遍。開始思索用什麼辦法去找糧食部門?怎麼聯繫?用什麼名義和糧食部門聯繫?

  我好像真的一下子成熟了,真的變成了一個商人了,開始認真地思考問題,不再去想那些痛苦,那些悲傷,兒女情長的事都拋在了腦後。驚訝自己一下子能把這些忘得乾淨。

  睡了一上午,攢足了精神,又飽飽地吃了頓飯,頭腦反應也靈敏了。突然想起了每個省、市都有大黃頁——電話號碼本,對,到服務台去借電話號碼本,上邊什麼單位都有,還愁找不到糧油公司,糧食局。

  想罷,洗洗臉,換換衣服,精神抖擻地到服務台去找服務員。

  「您好!」服務員笑臉相迎,見我判若兩人,關心地問:「大姐,你暈車呀,今天早晨你進來時很嚇人,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的。」

  「是,我暈車,睡一覺就好了。」我笑笑,說,「請問有沒有電話號碼本,我想借看看。」

  「有。」服務員熱情地把電話號碼本拿給了我。

  回房我開始查找糧食廳、糧食局、吉林省糧油進出口公司、吉林省糧油公司、長春市糧油公司……把查到的電話號、地址都記在了本子上。

  正值中午下班吃飯時間,我計劃著先找哪家聯繫。對,還是先找吉林省糧油進出口公司,因為叔叔是外商,一定要經過進出口公司,才是合情合理的。

  那時,我真是什麼都不懂,只是在深圳聽叔叔說了信用證和CIF結算還有FOB結算,可到了這時已經忘了,不知道什麼是CIF和FOB了,只憑自己的大膽和敢說的性格,純屬於碰大運。但即使是碰運氣,也要硬著頭皮去碰,有一點希望自己就要去努力。

  午後一點半鐘,我到服務台先打通了一個電話。

  「您好,吉林省糧油進出口公司,您找誰?」接電話的人非常客氣。

  「聯繫糧食業務。」我說,「購玉米,不是我買,是香港人來買,我代表香港人來聯繫的。」

  「您貴姓?」接電話的人一聽說香港要買玉米,馬上來了精神,問。

  「免貴姓金,叫金輝。」

  「金小姐現住在哪裡?」

  「站前的紅旗旅社。」

  「我們可不可以見面細談?」

  「可以見面談,」我說,「我帶來了認購書、委託書。」

  「我姓張……」對方自我介紹,他是省糧油進出口公司外貿處的處長,一會兒就到。

  放下電話後,我的心撲通直跳,手心都出了汗。還真找對了路,第一步倒是很順,看看下一步吧。

  回房後,我心情一直很緊張,對著鏡子修飾了一下,振作精神,開始動腦子思考談話的方式,和如何介紹自己,還沒等自己想好,就聽到了敲門聲。我緊張地打開了門,看著面前站著三位西裝革履,很有風度的男人,其中一位略胖一點兒的人自我介紹說:「我就是接電話的張處長,請問小姐是金輝吧?」

  「是,請進!」我把三位客人讓進了房間。

  大家坐定後,我先介紹自己:「我是煤海市人,在香港有位叔叔,上個月我去廣州、深圳,叔叔從香港過來,委託我為他的公司在東北組織玉米貨源。其實,我也沒做過這件事,啥也不懂,第一次到長春,哪兒都不熟,也不知道該找誰,找哪家公司,是從電話號碼本上查到的吉林省糧油進出口公司,我就想打個電話試試,沒想到,你們還真熱情。」

  他們三位聽到我坦誠的表白,對我馬上產生了信任感,就關心地問我,怎麼住到了站前,這裡人複雜,又亂。

  「住哪都不重要,目前我最關心的是你們有沒有玉米,我要的是玉米和有關玉米生產的三證。」我說。接著從包里拿出了香港叔叔開出的認購書、委託書交給了張處長。

  張處長看完後,又傳給了另外的兩位來人,他們三個都看完後,張處長才為我和另外兩位來人做了介紹,說,「金輝小姐,這兩位都是我們進出口處的,他叫王小剛,他叫張宇。」

  我們分別握握手,打聲招呼。

  「張宇,給金輝小姐介紹一下情況。」張處長說。

  張宇介紹了吉林省糧油進出口公司的情況,我大致有了了解。

  「金輝小姐,你找對了,吉林省糧食部門就我們家有進出口權,有國家的指標,可以辦理出口玉米許可證,再沒有第二家。吉林省糧食市場剛剛開放,做糧食生意的公司很多,但成交的很少,因為他們沒有權力做外貿,你可以進一步了解一下。」張處長說。

  我聽完後心裡暗暗高興,覺得自己運氣還不錯,剛燒香就找到真佛了,看來有希望,下一步開始談正題了。

  「張處長,你們貨源量有多大,質量能達到要求的標準嗎?價格是多少錢一噸?」我問張處長。

  張處長看我還真是內行,就更加不敢小覷我,他馬上認真地說:「金輝小姐,你的要求我們都能滿足你!一點問題也沒有。吉林省的主產作物就是玉米,全世界出名,你要這點貨一個月一千噸,數量對我們來說太少了。」

  我心裡更加有底了,想起叔叔要的三證。隨即提出要求:「我這次來長春只是為叔叔先聯繫貨源,要先拿到你們的供貨證、玉米化驗單和運輸證明,還有樣品。我去深圳和叔叔溝通,叔叔才可以開信用證來長春簽訂外貿合同。

  他們三位都表示沒問題,並說讓我在這兒等他們,馬上回公司和老總去匯報。

  送走這三位糧油公司的人,自己感覺特別好,好像一下子精神了十倍,心情也好了,開始思考下一步怎麼談判,拿到三證什麼時間去廣州。

  感謝老天啊,賜給自己商緣。看來我上次廣州還是去對了。不但長了見識,也學到了很多東西,特別是商場上的提高,當時在我的社交圈子裡別人還真的認為我不簡單。那裡能有機會和條件去廣州、深圳的人太少了,人就是這樣,見的世面多了,懂的道理也多了,知識也豐富多了,這是自己的親身感受。

  對比一下南北方,從開放的力度上,好像是兩個國家,兩塊天地,人的競爭意識北方明顯落後於南方。

  大約下午三點多鐘,張處長又興沖沖地來了。到了我的房間,一回生、兩回熟,他這次進房後,也沒有客氣,直截了當地說:「金輝,我把情況向老總匯報了,我們老總聽後非常高興,他下令讓我負責接待你,安排你在長春期間的食宿,參觀考察任務。」

  我聽後真是受寵若驚。

  「金輝,我得為你重新安排住處。」張處長說。

  看來叔叔這兩份東西還真管用,自己做夢也沒想到做生意,憑錢買賣,公平合理,還有這種待遇。

  「不用了,我住這兒挺好的,乘車也方便,不去麻煩你們了,只想儘快拿到你們公司的文件,我好去廣州向叔叔匯報,努力爭取把這次生意做成功,做好。」不好意思打擾人家,我說。

  「換地方。」張處長堅持說:一定要給他面子啊!收拾東西,馬上搬家。到他們公司指定的接待賓館去住,要不然老總會批評他的。

  「張處長,我要是不去,老闆不至於炒你魷魚吧。」我順嘴說出了一句廣州人的方言。

  張處長沒明白我講的什麼話,就問我:「炒魷魚是什麼意思?」

  當初東北人沒聽過這句話,一定不懂,忙解釋說:「對不起,張處長,我隨便說說,這是廣州方言,炒魷魚就是老闆開除員工的意思。」

  「哦,我孤陋寡聞。」張處長不好意思地笑了,說,「我們公司這些年的外貿基地主要在大連,從沒去過廣州……你別用廣州的方言嚇人嘛。」

  我們邊聊我邊收拾東西,辦理退房手續,我對張處長說:「看來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只好為了維護你的面子,跟你去了。」

  張處長幫我提著包,我們一起走出紅旗旅社,上了張處長開來的小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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