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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1:11:52
作者: 徐大輝、吳映輝
第二天一早我回家把帶來的麻將牌拿給了王世喜,然後和素芬一塊兒去了商店,馬上和沛縣的小王聯絡,告訴他我已經發回了瓷磚,一兩天就到貨了,讓他準備錢提貨。我又到車站貨物處去登個記,把聯繫電話告訴貨物處,貨到了好通知我。安排完這些工作後,我才想起給建材局田局長打個電話,告訴他我回來了,明天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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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輝啊,金輝,你也不來個電話。」田局長接電話,第一句話就抱怨我,為什麼不經常打電話聯繫,說,「我一直擔心你。」
聽此,我心裡陡增了一絲溫暖。我說,「貨明後天就到了,一切順利,自己收穫很大,明天再詳細向你匯報吧。」
「金輝,你真了不起。」田局長說,「早點過來吧,中午我為你接風洗塵。」
放下電話後,自己感慨萬分,覺得丈夫都不如外人關心我的死活。看來,沒有感情的婚姻就是死亡的婚姻,雖然維護它的存在,但雙方都痛苦,真不如早點擺脫,解除這份痛苦。
這一天裡,周圍的關係單位和認識我的朋友聽說我去廣州回來了,都來商店看我,問長問短,我也將從廣州、深圳帶回來的大公報、文匯報、特區報分別拿給大家看,又興致勃勃地講起了自己的所見所聞,他們個個聽得目瞪口呆,好像自己一下子成了大英雄,他們向我投來了敬佩的目光,都非常想知道廣州人是怎麼生活的。香港人是什麼樣子,什麼是特區,深圳有多大?
我把剛學到的、見到的林林總總都倒了出來,帶著自豪感講述。
過了幾天,我收到了一封航空快遞,驚喜的拆開後,發現是廣州姨丈寄來的。裡邊裝著一封長信和幾張在廣州臨行前拍的照片。這幾張照片我看了好幾遍,才小心地放回了信封里,心裡又勾起了對老人的思念,急忙從信封中抽出信瓤兒認真地閱讀起來。
如果我是作家,那就是一段淒悽美美的親情故事。
信使我感動得流下了淚,字裡行間都充滿了對我的牽掛和思念,老人不但關心我的事業,同時也關心我的家庭和子女。他讓我好好珍惜家庭和教育孩子,不要像他一樣,一生孤苦伶仃。並且談起了我們的相識和他真心希望我以後能把他當成長輩,他也很想能有我這位親外甥女。
老人慈祥的面孔又一次出現在我眼前,我真心地需要父愛。因為父親早早地過世了,那時自己還不像現在這樣懂得珍惜父愛。中國有句老話講: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不養兒不知父母恩。當自己兒女成雙後,懂得了父愛的珍貴,可是父親已經不在了。恰恰在這時,命運安排我結識了一位慈祥善良的老人。見到他,我覺得隱隱的溫暖……
祝福您老人家健康長壽,度過一個快樂的人生晚年!我遙祝著。
貨到了,我們三位商店的人員加上沛縣小王和其他幾位材料員,按合同要求的規格、數量、顏色核對完後,他們提走了貨,把餘下的貨款也和我結清了。
經過核算,這趟生意去了費用和給對方的回扣,淨剩了三萬多元。二十多天的勝利果實,使自己那顆傷透的心,又燃起了希望,決定去廣州闖一闖,反正丈夫也不在意我,把店兌出去。
素芬不明白我什麼用意,以為我累了,想去接孩子,再休息休息,說:「早就應該不幹了,夠吃夠用就行了吧。我就讓大哥幫忙往外兌店和執照。」
我去了建材局,帶上從容奇拿回的麻將牌,還有一個電動剃鬚刀,一個電子打火機,去見田局長。他也知道我貨發回來了,這幾天忙著提貨,對我的失約也沒有怪罪。
「送給您一副麻將。」
「好啊!」田局長非常喜歡這份禮物,當時煤海市有麻將牌的人,也能數過來,他又愛玩,風趣地說,「知我者,金輝也!」
「過獎啦。」我說,「這是應該的,這一年多你幫了我很多忙,像哥哥一樣關心我支持我,小妹沒什麼送你的,小小意思表達一下心意,你不要嫌輕就行了。」
「千里送鵝毛,禮輕心意重,何況禮重啊!」田局長擺弄手中剃鬚刀和打火機,愛不釋手,覺得非常先進,放進辦公桌抽屜里,上了鎖。
田局長問起廣東開發區和深圳特區的經濟形勢和開放形勢,我只能一知半解地說出了自己的所見所聞,談的更多的是廣東人會吃,吃的非常新奇,什麼貓肉、老鼠肉、蛇肉都當名菜,還有活猴子也吃。
「金輝,我這個當局長的還不如你。」田局長聽後非常羨慕,說,「你還能去廣州、深圳看看,我不知什麼時候能有機會去看看。」
我們閒聊了一會兒,我告訴他:「商店不想開啦。」
田局長早就知道我和丈夫在磚廠打仗的事,就勸我不要和張龍一般見識,說他早晚會回頭的,讓我以靜制動,忍著點。別老去廠里鬧了,人都有自尊心。特別是男人,死要面子活受罪,給他一段時間,讓他好好想想,也許會想通的,用軟辦法感動他,也許他會收心回家好好過日子的。
田局長的話我根本就沒往心裡去。因為我早已決定出去闖世界了,死活也不和他過了,早點擺脫這樁死亡的婚姻的枷鎖,徹底從痛苦和煩惱中解放出來,去到改革開放的大潮中拼一拼,不會再去為丈夫這樣的人煩惱了。
到了中午,田局長一定要請我吃飯,說為接風洗塵,我也沒客氣。
席間,我們海闊天空地聊著廣州、深圳特區的經濟形勢和商貿市場。從頭到尾,我都隻字沒提我想離開煤海市的想法和打算。直到分手時田局長還一再關照我和丈夫搞好關係,在事業上穩步發展,我含淚和他告別後,沒有幾天,我就悄悄地一個人離開了煤海市,踏上了闖商海的路。
一直沒有再見到田局長,我心中產生了一個美好的願望:等到知天命之年,舊地重遊,去尋找以前的老朋友,在一塊敘敘舊,喝上一杯茶,一頓酒。談談往事,到那個時候,真是人生一大樂事。
離開田局長後,我孤苦伶仃地回到了家。思想鬥爭非常激烈,不知是該回寶清看孩子、母親,還是趁熱打鐵,再南下廣州,去闖商海,尋找新路。
我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每當看到那些恩愛夫妻帶著孩子走在街上,內心由衷地羨慕,自己從來就沒有得到過這種待遇,也沒有享受過這種生活。結婚到現在都生了三個孩子,我和丈夫的感情一直像北方的凍土帶,常年在零度以下,更說不上親親熱熱地談論點什麼。有時本來想一塊上街轉轉,買點什麼,可一出了家門,他說去東,我說去西,只好鬧個不歡而散。這十多年的夫妻生活就是這樣過來的,自己已經不再渴望得到他的愛和改變他的本質了。因為受的教育和人天生的性格是很難改變的,我已經徹底死了這份心了。
王世喜看到我整天悶悶不樂,心事重重,就勸我暫住在他家,不要一個人憋在家裡,或者他去說說張龍,讓他搬回家來,和我重歸於好,都被我拒絕了。
「大哥,不要再為我操心了。」
「看著你愁眉苦臉的,心不好受。」他說。
「大哥,我過不了相夫教子的恬淡生活,我自己想做一番事業……」我以十分寬容的心對待丈夫,沒在外人面前怎麼怎麼地恨他。
「早點和好……」王世喜希望著。
一切按事先的計劃悄然進行,我首先找到房東,問他兌不兌商店,價格可以優惠,剩餘的貨也可以折價處理給他。
「你儘快考慮,給我一個答覆。」
「馬上,馬上。」房東說。
房東也是做生意的。目睹我在他這間房子裡生意非常紅火,也猜想到我一定掙了不少錢。其實,自己從開商店這半年多來,一直為建材局賣貨,看著挺熱鬧的,實際沒掙多少錢,去掉房租,去掉費用,人員開工資,也就剩個工夫錢,有數的萬兒八千的,這次發了兩車貨掙點錢。算一算,現在帳面上也有七萬多元。其實,自己當時想開了,沒有那麼大野心,帶著孩子回農村,蓋棟房子種點地,也夠一生用的了。可都說知足者長樂,我看人就沒有知足的時候,有了一千想掙一萬,永遠也滿足不了,追求是無止境的。
通過反覆協商,最後把商店的貨、櫃檯以兩千七百元的價格兌給了房東。
和房東辦理完交接手續,我給了素芬兩千元錢,是對她的獎勵,她真是難得的好人,說什麼也不要,我跟她火了,她勉強才收下。
手頭的事都辦完了,靜下來開始想自己應該何去何從。把自己關在家裡,足足兩天沒出門,當時住的房子是建材局的公房,一個人在家想來想去,沒有路可走,就決定出去先到吉林,先為香港的叔叔聯繫一下玉米,如果聯繫好了,拿到叔叔要的三證再去廣州,到深圳去找叔叔,和他一塊做生意。孩子先讓母親給帶著,多給她們扔點錢。
咬咬牙,狠狠心,出去闖闖,如果能掙到大錢,就衣錦還鄉,掙不到錢,就永遠也不回來了。孩子反正有父親,長大後對我這位母親是恨是愛由她們去吧。
命運多舛是我逃不出的必然結局。
我開始著手做準備工作,先收拾家裡的東西,把東西都收拾乾淨利索後,就想,是否再去看看丈夫,和他說一聲,又怕像上次一樣和他打仗,最後決定還是先給他寫一封信吧,別去見他找氣生。
今天再回過頭看看當年自己的舉動,覺得自己還是太幼稚了,如果不採取離家出走的辦法,也許會更好些。但就沒有機會去闖廣州,反正人生有得就有失,只是在心裡平衡一下失與得的比例,看看哪多哪少,劃不划得來,有時自己也後悔過,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好女人,不是一位好母親,也不是一個好女兒。現在自己到了不惑之年,正用全部的心思在報效母親補償兒女的母愛。在母親跟前永遠也彌補不了自己當年不辭而別給母親造成的精神上和心靈上留下的痛苦,和兒女幼小的心靈需要母愛的時候自己離開了她們三年所受的傷害。這是自己一生的遺憾,一直在內心懺悔。
打定主意後,開始提筆給丈夫寫了一封長長的信。搖曳燈光把我拉回到往事的回憶之中。
信是從和丈夫相識,包括自己訂婚前後對他的看法、想法和怎麼結婚的、到山裡建新村,生三個孩子的全部過程。和此時此刻搬到煤海市後的整個經過,自己把憋在心裡十幾年的恩恩怨怨都寫出來了,邊寫邊哭,我想這封信丈夫要是保留到現在公布於眾,會打動很多人的,也會有很多人同情我的遭遇的。
最後在信中自己告訴他,如果想要離婚,就拿著這封信到法院去離婚,我永遠不會後悔的,讓他不要等啦。權當從來沒娶過我這位老婆,不過孩子是他的,讓他無論如何要去照顧孩子,孩子是無辜的。勸他做個好爸爸,對孩子負起責任來。
我寫完了這封信,反覆看了幾遍,又把自己走後生活做了安排:讓他去找王世喜……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多和王世喜商量就行了。
信也寫完了,我的淚水也哭幹了。這時自己又累又餓,才想起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飯了,可我實在沒有心情去做飯吃,只好等到天亮到街上去買點吃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