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024-10-04 11:08:47
作者: 徐大輝
無法計算軍車出現準確時間,馬隊還不能進入線道兩側的壕溝,先藏身在稍遠一點的柳樹毛子,冬天的柳樹落盡葉子,遮擋不住人馬,很容易被發現。只好藏匿離線道再遠些,派出鬍子在線道附近盯著,目標出現馬隊就撲過來。
「你們瞭高(觀望),遇到袍子(兔子)海嘴子(狼)啥的真打。」
天南星讓他們裝作打圍的,在線道旁活動,碰到獵物真開槍,那樣才像不會引起懷疑,冬天雪地三兩個人打小圍的很多。圍繞線道多是打兔子,它們順著線道尋找人類運糧落下的糧食粒兒,野雞也這麼做,「滾子(車)
露頭及早放龍(報信)。」
「哎,大當家的。」總催說,他帶人兩個瞭高,鬍子扮獵人很像,平常他們閒時也打獵,改善了伙食還練習了槍法。
「別靠得線道太近,土地孫(鄉下人)的車馬經常走,萬一給誰認出來麻煩了。」
「哎!」
「去吧!」
三個鬍子騎馬去了線道附近,騎馬打獵沒人太注意他們,稍稍有漏洞的是騎馬打獵應該帶著獵犬,或是鷹。看上去是細小的東西,過會問題就出在這上面。
天氣不太好有風,人們儘量在惡劣天裡減少出行,冬天線道本來人車就少,天氣原因現在就更少。
一輛大車店拉腳的膠輪大馬車駛過,掛在車轅子下面的銅鈴特別響。
銅鈴主要作用,鞭策拉車的馬奮蹄向前,丁當聲不啻優美的音樂吧?夜間鈴聲還有嚇唬猛獸作用,主要是狼。聲音和火光狼最怕,金屬的聲音尤其令它們不敢放肆。
趕車的老闆子眼睛在雪野間巡視,看到三個打獵的人像是遛野雞(獵人在檢查所下的套子、拍、夾等)……尚未發現動物,為他們惋惜,見到開槍打住獵物誰都興奮。大車走遠,鬍子還在野地上踅,他們的目的是巡風而不是打獵。
晌午,日軍出現。還是素日那麼個規模:三輛摩托、一輛帶篷卡車護衛一輛大卡車。所不同的是行駛最前面開道的摩托車上今天坐著豬骨左右衛門,這個憲兵狡猾出名,他見三個騎馬的人出現線道旁,一搭眼疑竇頓生,三個人打獵遛圍獵人遛著走,碰上獵物則打並不多見,騎馬打獵該是帶著狗,起碼不需要趕仗[49]也需要轟起藏著的動物。他聯想坨子嘴這個地方偏僻經常出事,因而懷疑他們不是打獵。於是舉起一隻手後面的車子慢下來,然後停住,曹長從汽車駕駛室下來,用日問怎麼回事:「どうしましたか?」
「危ない!」豬骨左右衛門說,他說出那三個獵人值得懷疑,曹長順著手望去,見到兩個人,說,「兩個人啊,第三個人在哪裡?」
「唔,」豬骨左右衛門明明見到三個人,忽然少了一個,更加重的他的懷疑,遠望曲折的沙坨子,嗅到危險,命令架起機槍,快速通過坨子嘴。
接到報告的天南星遲疑一下,車隊突然停下來,還朝馬隊藏匿的方向比劃說些什麼。
「大當家的,他們是不是覺警啊?」糧台問。
「不像。」天南星不相信日軍發現什麼。
「可是他們停下來,不能平白無故吧。」
獵物近在咫尺,天南星手痒痒,衝動鑄成大錯,他做出錯誤決定,舉起槍:「弟兄們,壓!」
鬍子馬隊從雪窠里躥出撲向汽車,結果可想而知,迎接他們的是機槍。對馬隊來說單子摳、手榴彈都不可怕,但是最怕致命的機槍,子彈連發馬躲閃困難。
「大當家的,他們有快上快(機槍)……」總催話未說完,被子彈射中,落下馬去。
「開花(分散),海踹!」天南星下令撤退,死傷數名弟兄,打下去將吃大虧。
日軍和警察沒追趕他們,馬隊得已逃離現場。可是沒走多遠,前面探路的鬍子驚恐地喊:「響馬殼(被包圍)啦!」
倒霉事情連續發生,沒跑離坨子嘴多遠,突然與一隊換防的日軍遭遇,因有騎兵,天南星一口氣被追出去幾十里,一路可見鬍子流血的屍體。剩下十幾人時日本騎兵不再追擊了,身負重傷的大櫃天南星在鬍子拼死保護下撤回老巢。
從打起局拉綹以來這是一次毀滅性的打擊,今晨出發時七八十人,回來不足二十人,缺胳膊少腿的,囫圇個兒沒幾個。天南星身中三處槍傷,連馬鞍子都坐不穩,一個鬍子抱著他,兩個人騎一匹馬速度很慢。
丟盔卸甲的鬍子往下的路程還算順利,再沒遇到兵警,如果遭遇敵手他們一擊即潰,已經沒有反手之力。天南星痛苦不堪,頭腦還清醒,身邊沒有一個四梁八柱,他們都死去。再也沒人可商量事,一切決定還是由他來做出,說話聲音很小,抱著他的鬍子把他的命令傳達出去。鬍子喊道:
「回天窯子,拉荒!」
還是不敢走大路,挑選背靜的荒道走,速度不是很快,太陽卡山時見到烽火台村,不能直接進村繞過去回老巢簸箕崴子。
在遠處放哨的鬍子發現他們,跑過來迎接,見到的景象應該是極其慘烈,有的人當場就落了淚。
「咋整的啊?」
「遭難啦!」
生死不怕的人哭泣震撼心靈。天南星見到大布衫子時放聲大哭,此前誰也沒見到大櫃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