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外遭綁票 一
2024-10-04 11:04:31
作者: 徐大輝
有人登門保媒總是喜事,祁記鐵匠鋪掌柜祁二秧子正在做每天必做的一件事情,在祠堂中給一個人上香,凝望牌位閉目靜坐一會兒,而後走到前院去。今天他剛邁出祠堂,徒弟山炮兒迎面過來,說:「師父,有人找你。」
「誰呀?」
「徐大明白。」山炮兒說。
鐵匠鋪掌柜祁二秧子熟識徐大明白,全三江縣城亮子裡的人都熟悉此人,他算不上有頭有臉,也算得上一個人物。早年他是名籮匠,本地人稱楦籮匠扎菀子、扎簸箕、制籠屜等物件的生意人,挑著擔子,手搖響板(用皮條依次串聯起來鐵片的響板),走村串戶,很是辛苦的活計。搖身一變,他成為一名媒婆,職業做起保媒拉縴。專為大戶、有一定社會地位人家保媒。徐大明白登門,祁二秧子首先想到保媒上面去。他還是問徒弟:
「沒說來幹什麼?」
「他只說要見掌柜。」山炮兒說。
「唔,人呢?」
「在前院,西屋。」
祁記鐵匠爐兩趟房子,前院臨街正房東三間是鐵匠爐,後院是祁家的生活區,掌柜的家人和傭人住處。鐵匠爐打鐵一共兩個夥計,還有兩個學藝的徒弟,不要報酬的。掌鉗的為主錘是師傅祁二秧子,打大錘的副錘為徒弟郝大碗和山炮兒,細緻分工山炮兒主要拉風匣,忙時也打大錘。學藝兩個人干雜活兒,打大錘。
祁記鐵匠爐四間正房,打鐵操作間面臨大街,面積足有四十多平方米,靠北牆中間砌一個近三米高,上尖下方的爐台,泥壘的煙筒直通房外。一米多高的圓拱形的爐膛,旁邊安裝風匣,吹風生火燒鐵。操作台十分簡單,一個大木墩上架著大鐵砧子[1],木墩子是一摟粗(環抱)柞木的根部,用它做底座相當結實牢固。
臨街正房西頭有一間屋子做洽談業務室,掌柜經常在這裡接待客人,有煙有茶擺在四仙桌子上,茶具較簡單,一個南泥沏壺,幾隻同壺顏色相同的碗。菸具稍微講究些,由笸籮裝煙的器具,柳條、草編的,葫蘆瓢、木頭疙瘩鏇的、動物卵子皮楦成的菸袋組成,菸袋為三個部分,即菸嘴、菸袋桿、煙鍋,窮富貴賤身份在菸嘴上顯露出來,區分在材質上,金的、銀的、瑪瑙、玉石、琉璃、木頭(鐵力木、水曲柳、椴木、色木);
煙鍋有金、銀、紫銅、黃銅、鋁、錫、鐵、泥(黃泥、狼屎泥);菸袋桿,黃花梨,烏木……鐵匠鋪掌柜祁二秧子預備招待客的菸具是木頭疙瘩鏇的煙笸籮,菸袋是紫銅鍋,烏木桿,琉璃嘴。
身穿綠袍頭戴花,漫山遍野都是家。
又好嗅來又好吃,來人去客少不了它。
關東民間這條謎語說的是煙,它與人們日常生活密不可分。歌謠:關東山,三大怪:養活孩子吊起來,窗戶紙糊在外,十七、八姑娘叼個大菸袋。
「徐先生,抽袋煙。」祁二秧子裝上一袋煙遞上。
「抽著。」徐大明白接過菸袋,並沒急於抽,民俗規矩,第一口煙不是隨便先抽,長輩面前不能先抽第一口,祁二秧子雖不是長輩,年齡比徐大明白長得多,加之虛假禮貌,他要等鐵匠鋪掌柜操起菸袋自己再抽。
「你抽吧,我嗓子發緊,不抽了。」祁二秧子尋個理由,沒抽菸。
媒人屬於通曉鄉俗之人,綽號徐大明白,意思是什麼都明白。媽媽令兒(老規矩)自然懂,時刻漂白籮匠的粗陋,重塑形象。他點著煙抽一口,說:「祁掌柜,我來說親。」
「辛苦你。」祁二秧子說,既是對媒人的感謝,又是表明同意人家給保媒的意思。
「成了一門親,多活十年。」徐大明白自從當起媒人便發明了這句他篡改,說生造的名言也成,男方家說女方家說,時間長了大家認同他的說法,「令愛今年貴庚?」
「一十七。」
「祁掌柜,信著我了吧?」
「看你說,亮子裡誰不知道你徐先生……」打鐵的祁二秧子嘴說不上鐵嘴,但職業的千錘百鍊也算能說會道,「閨女婚姻大事全交給你啦,你看著合適就行。」
「我受人之託,來提親。」徐大明白說,媒人多是受人之請,也叫托人保媒。此次也是如此,他說,「陶局長,想娶姨太……」
祁二秧子一愣,而後道:「陶奎元?」
「陶家……」徐大明白三寸不爛之舌,雖然不強於百萬雄師,說媒還是綽綽有餘,死人說活,天花亂墜不成問題,「祁掌柜顧慮姨太吧?細想這有什麼,進了陶家的門同是陶家的人,還不是一個鍋里吃飯,正房偏房大小也就是不當吃喝的名分而已……關鍵是,丈夫心不偏啥都解(決)了不是。」
「是,那是。」
「這事兒考慮一下,」徐大明白掌握火候,該退抓緊離去,說合不是強扭瓜,甜苦切莫論,媒人一手托兩家,必須是兩家都滿意才能往下進行。看出來鐵匠鋪掌柜猶豫,不太熱心,看來需要幾次登門,要不然怎麼能說明媒人磨破嘴唇跑細腿的職業特徵呢!他說:「祁掌柜,過兩天我再來你聽的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