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2024-10-04 10:41:16
作者: 徐大輝
兩輛日軍的汽車開進趙家趟子部落村,隨來的還有兩輛軍用三斗摩托車,雖然同是日軍,乘坐汽車的是陸軍一個班,他們執行特殊任務停留在村子裡,騎摩托車的是三江縣日本憲兵隊的憲兵,負責來村安排該班日軍食宿,憲兵管著部落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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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憲兵的兩輛摩托車停在周家遠門口,村長施大眼瞪著蛤蟆眼喊:
「周隊長,太君叫你!」
這會兒,周慶喜和錢肚臍眼在院子裡坐著,實際是周慶喜一旁看錢肚臍眼訓狗,二細狗已經訓完,做最後的訓練。日本憲兵來找他前,錢肚臍眼說:「昨下晚狗找人你看到了,成啦,我該回啦。」
「不忙,不忙。」周慶喜挽留道。
方便訓狗,錢肚臍眼腿腳行走不便,訓狗開始後周慶喜安排訓狗師住在自己家裡,西廂房閒著給錢肚臍眼住。狗訓完錢肚臍眼提出回到自己家去,數日沒有回家了。他說:「狗訓完也沒事兒了,我老在你家糗候著,干吃干喝?給你家添麻煩。」糗候意思是不動地方的死呆。
「你能吃多少喝多少?你敞開肚管夠造,我有幾囤糧食夠你吃的。再說你一個人,腿肚子綁灶王爺人走家搬,到哪兒不是家啊!住著,再住幾天。」周慶喜留住錢肚臍眼,非熱情非友誼,更不是無所謂家裡多一個人吃飯,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訓狗之初,前任憲兵隊長角山榮曾交代,訓狗結束不要放走訓狗師,等待他的命令如何處置,後任憲兵隊長林田數馬也是這樣交代,日本人話周慶喜當話聽,不敢走樣照辦,而且努力辦好,讓主子滿意,本地有俗語:幹事不由東,累死也無功。自己的東家就是日本憲兵,自衛團歸他們管,自己為他們當差。
「知道你家底兒厚扛造,可我不好意思吃閒飯……」錢肚臍眼爭取回家,說。
「怎麼是吃閒飯,你訓狗有功,扛板把你供起來也應該。」周慶喜嘴會縫扯,扛板供起來的人是祖宗,他竟然把訓狗師說成自己的祖宗顯然是假話,「供養你一年半載沒問題。」
「喲!我可怕掉地上,再摔一下,恐怕連命都沒有啦。」錢肚臍眼詼諧道,「我還想多活幾天呢!」
正在這時村長施大眼站在院門口喊:「周隊長!」
「哎,來啦。」周慶喜急忙跑出來,村長來了他不著急,太君來到家門口怠慢不得,「村長。」
「太君拉你進城去憲兵隊部,帶上狗和錢肚臍眼。」施大眼輕蔑地瞥眼訓狗師,「撒棱點兒。」
「哎、哎。」周慶喜朝沒說話駕車的憲兵擠出笑,轉身回到錢肚臍眼面前,說,「帶上狗,麻溜跟我走。」
「走?去哪兒?」錢肚臍眼不想走,問。
「別問啦,趕緊走!」周慶喜催死鬼似的,說,「沒看摩托車停在那兒,太君來接我們,啥也別說,走。」
錢肚臍眼清楚日本人找你去必去,犟不過憲兵也不能跟憲兵犟,他們是一隻腳,自己是一隻螞蟻,碾死輕而易。跟他們去吧,是福是禍,憑命由天。
兩名日本憲兵駕駛兩輛摩托,前面車斗里坐著周慶喜和狗,後面一輛摩托車斗里坐著錢肚臍眼,駛出人圈。錢肚臍眼回頭望眼趙家趟子村,一種不祥之感縈繞心頭。以前聽說過給日本人修完軍事工程、倉庫什麼的,中國勞工都處死,為保密殺人滅口……看上去錢肚臍眼是沒有根據沒有跡象的胡思亂想,然而接近事實,厄運在三江日本憲兵隊部等候著他。
「狗帶來啦?」憲兵隊長林田數馬問。
「報告太君,帶來了,訓成啦。」周慶喜報告狗訓成什麼樣,說,「抗聯就打以(即使是)鑽進耗子……」他剛要說糙話耗子X,覺得跟憲兵隊長說粗俗話不合適,改口道,「抗聯鑽進石頭縫裡,定保能找出來。」
「你的肯定狗好用?」
「好、好用,比我好用!」周慶喜溜須不要尊嚴,不知說什麼好了。
「麼細!」林田數馬高興,說,「你和狗大大地好。」
「好。」
憲兵隊長林田數馬問:「狗訓完,訓狗師沒用了,周隊長,你的說怎麼處理他。」
周慶喜揣度出憲兵隊長心怎麼想,為表現忠誠,說:「用狗找抗聯的事兒不能給外人知道,訓狗師……後患無窮。」
「清除後患!」憲兵隊長林田數馬充滿殺氣的口吻說,「讓你看出好戲!」
他隨即用日語下了命令,周慶喜沒聽懂,但是能猜出要花樣處死錢肚臍眼,憲兵處死人花樣很多。
錢肚臍眼被憲兵抬到狼狗圈前,他明白自己死期到了。該恨該罵的人就在躲在憲兵的身後,他大罵道:「周慶喜你不是人!我做鬼也要來人間抓你,讓你死!」
周慶喜低著頭不敢看昔日曾一起打圍的獵幫兄弟,心裡是否內疚沒人看他的表情。
「聽說狗在你面前乖乖的聽話,你讓它們做什麼它們就做什麼,今天你試試看狼狗聽不聽你的。」憲兵隊長林田數馬耍戲地對錢肚臍眼說。
一場殺戮給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隨即他手一揮,憲兵將錢肚臍眼投入狼狗圈,往下發生的景象太過血腥無法用文字表述。一個鮮活的生命葬身狗腹,訓狗師面對狗掏開自己肚子的瞬間,絲毫沒有躲閃,也沒發出什麼口令,突然大笑起來……周慶喜的心房給笑聲射穿,身子搖晃站不穩,被憲兵長槍架住未倒下,再次聽到的笑聲是憲兵隊長發出的,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