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2024-10-04 10:41:02
作者: 徐大輝
在後院綁好架鷹杆,加上「腳絆」的青鷹上架,熬鷹正式開始。花大姐在鷹杆前忙碌。
有三雙目光從不同角度投向鷹架,藏在屋子不宜露面的劉德海透過窗戶望熬鷹場面。決定將鷹架立在後院,選址時,吳二片對花大姐說:「花管家,劉先生想看看你咋訓鷹。」
「噢,想看。」
「他想看,過去沒看過。」
花大姐決定滿足劉德海的要求,將架鷹杆選在盡可量靠近窗子,並對著窗戶方向。
劉德海真切地看見蹲在鷹杆上的那隻青鷹,開始熬並不複雜,就是不讓獵鷹睡覺,熬著它,使它睏乏,目的拉鷹膘,不但不給進食,還要給它洗胃。真正意義的熬鷹是在晚上,把鷹放在專門馴鷹的粗繩子上,鷹站不穩,而且還有人在下面不斷地用棍子敲打繩子,繩子不斷晃動,這樣鷹就無法睡覺了。晚上熬鷹劉德海看不到,只能白天觀看。
第二雙眼睛是吳二片。東家抗日小分隊頭頭趙永和的派遣,全程參與訓鷹,主要給花大姐打幫手,晚上熬鷹幾天幾夜不讓它睡覺,磨掉它的野性。白天,吳二片做著一項,也是屬於此次訓鷹的範疇,做一隻假狗,為配合花大姐以後訓鷹。
利用一隻狗皮,克隆周慶喜正訓化的獵狗。目的非常明確,花大姐訓鷹直接選捕獵目標就是狗,本來鷹是怕狗的,獵人為使鷹不怕狗,一開始訓它時便把狗牽鷹身邊,花大姐正是受這一啟發才要弄一隻狗,而且跟未來準備襲擊的狗一模一樣,大小、毛色……這樣做目的很明確。為此吳二片還特意跑到周家偷偷看了那隻正在被錢肚臍眼訓的二細狗。
趙家大院第三雙注視訓鷹目光是趙永和,他關心訓鷹人超過訓鷹本身。
馴化成鷹不是去狩獵,是去抓一隻密林中找人的狗,它要是不去追蹤抗聯,鷹也沒必要去追趕狗。熬鷹是苦差事,熬鷹同時是熬人,不讓鷹睡覺人也不能睡,鷹的習慣在凌晨兩三點鐘睡覺,這時絕對不能讓它最睏的時候睡覺,連眼睛都不能眨,動物的意志、野性在煎熬、疲憊中消沉、喪失。
此刻鷹高傲地站架子上,桀驁不馴的目光望著鷹把式,它在對手前威風凜凜,帶著深深的敵意,力量在利爪上蓄積,伺機出擊馴化它的人。它金鉤利爪鋒利無比,花大姐做了必要的防護以免被鷹抓傷,戴了套袖和皮手套。
趙永和心被花大姐占據著,往事像風驟然刮過來,風中裹挾著一個童年夥伴狗剩兒,夢境裡他們在大院裡做遊戲:老鷂子叼小雞。
遊戲必須有一人當老鷂子,一個人當母雞,一個人當小雞。狗剩兒總是扮演兇惡的角色,老鷂子他來當,受呵護的角色自然是丫蛋兒,保護小雞免受老鷂子傷害的保護神無疑是趙永和,有其他孩子在場遊戲氣氛增加,老鷂子來抓小雞,他們一旁齊聲哄喊:
「老鷂子捉小雞嘍,噢嘶!」
在三江民間如果不是獵戶人家,對鷹隼類統稱老鷂子。嚇唬小雞就喊老鷂鷹叼小雞,神奇的是雞聽到喊聲都怕,急忙就近躲避、藏身鑽入樹棵子、遮蔽物下面。鷹把頭的女兒則不怕老鷂子,即使做遊戲她也不怕,在猛禽來襲擊時表現勇敢無畏,有時違反遊戲規則,離開母雞身後不用它庇護,完全忘卻自己是弱小毫無反抗天敵能力的小雞角色,敢跟老鷂子面對面不怕做俘虜,危急時刻老母雞趙永和拉她回來。做完遊戲,趙永和問:
「丫蛋兒你不怕大老鷂子?」
丫蛋兒望著狗剩兒咯咯地笑,說:「狗剩兒是大老鷂子?嘠!嘠嘠!老鴰,大老鴰!」
狗剩兒時代的周慶喜客觀地說還很憨厚,總是憨笑。說他是什麼都不生氣,尤其丫蛋兒說他難聽的話也好聽,說什麼都順耳。丫蛋兒受鷹把頭的父親影響,喜歡鷹了解鷹,將鷹的歌謠說給玩夥伴聽:「拉特哈,大老鷹,阿瑪有隻小角鷹。白翅膀,飛得快,紅眼睛,看得清。兔子見它不會跑,天鵝見它就發懵。佐領見了睜大眼,管它叫做海東青。拴上綢子系上鈴,吹吹打打送進京。皇上賞個黃馬褂,阿瑪要張大鐵弓。鐵弓鐵箭射得遠,再抓天鵝不用鷹。」[58]風不會停留在一處很久,它們很快刮出趙家大院,童年遊戲的情景飄然而去,夢境就是夢境,總要結束,趙永和長長嘆息一聲。他的思維太陽那樣光芒迸射,眼前展現一場遊戲,仍然是老鷂子捉小雞,狗剩兒、丫蛋兒他們三個人換成花大姐、周慶喜,趙永和還是趙永和。遊戲還是各自的老角色,趙永和還是老母雞,花大姐是小雞,周慶喜是老鷂子。遊戲一開始趙永和便意識到這不是玩,你死我活的一場決鬥,勝者獲得小雞……
「東家!」
趙永和真確地聽到有人叫他,才緩過神來。
「東家,孫大杆回來了,」吳二片低聲說,並向自己屋子張揚下目光,說,「他們在等你。」
「哎。」趙永和答應,問,「假狗做成了?」
「差不多了,還要加加細。」吳二片用一張狗皮縫製一隻假狗,它做道具,是訓鷹的靶子,訓成的鷹抓跟它一模一樣的狗,「肚子有些癟,得重新「穀草不行?」
「穀草還是硬撅撅的,不很扁整,支棱八翹的不像。」吳二片在說他的作品,一隻狗皮縫製的假狗,肚子他用較軟乎的穀草撐起來,正如他所描述的那樣,狗肚子裡裝的不是腸子肚子燈籠掛,穀草代替總不很像,需要更換柔軟些的充填物,他說,「換上鋪陳撓子(舊碎布),棉花瓤子。」
「你弄吧。」趙永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