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04 10:34:40 作者: 徐大輝

  三江老少都盼過年,習俗歌謠深入人心:「二十三,送灶王;二十四,

  掃房子;二十五,凍豆腐;二十六,去買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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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初二滿街走。」一進臘月門,便聞到年味,小孩你別哭,過了臘八就殺豬;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

  今年的雪來得晚,往年進冬月門便落雪。下雪的意義是為趙家趟子村打開大牲口圈大門,大雪不封山,老天爺給人們養在白狼山中的獐狍野鹿,

  獵場大門不開,抓不到它們。

  紙一樣薄的清雪在冬月里下了兩次,將將蓋住地皮,停留一天生氣似的離開山林。全村人苦盼下雪,下場大雪,只差沒求雪。三江地區有求雨習俗在大門垂柳插枝、還有的捕捉蛇、魚、蛙等戲水動物作祈雨生物。

  在全國漢族林林總總的祈雨風俗中方法比較簡單。

  求雪的肯定沒有。土生土長的三江人誰人看到過祈雪?農戶怕天降大雪,飼養的牲畜怕雪天缺草乏料,不然,即使枯草季節,趕牲畜到野外牧放,一天下來也填個半飽,大雪封地,壓住草和樹葉,漫長的冬季圈在圈裡口口不咬空,需要多少飼草餵它們啊!同在三江一方天下的趙家趟子村的人不這麼想,他們都是獵戶,靠大牲口餬口,肉食的來源、皮張兌換生活用品,冬季是圍獵的黃金季節。

  趙家趟子村聚集著幾十獵戶,炮手們慕趙永和大名而來,自覺不自覺地加入了他的獵幫。打獵組織結構鬆散,平時歇炮各回各的家,各做各的事,

  拉起圍幫大家聚來,組成一個獵幫開赴獵場圍獵。趙家趟子村的獵幫總指揮趙永和,做炮頭是世襲,他爺爺的爺爺早年在盛京圍場設的一個卡倫(軍事哨所)做傳達兵,駐紮白狼山。後來皇封的白狼山解禁,圍場撤銷,他滯留在山裡打獵,一桿老槍(民間稱炮)一代一代傳下去,趙永和是第七代。到了第六代即趙永和父親時,他老人家用槍不當炸了膛,半張臉和耳朵炸飛,扔掉老槍,徒手圍獵,成為遠近有名的趟子手,人送外號趙老白,

  徒手套山牲口的意思,然後有了趙家趟子村。到了趙永和這一輩,他重又背起獵槍,做炮頭,響噹噹的炮頭,打獵名聲三江。

  「沒有趙炮頭不成!」趙家趟子村說。

  一村的獵戶依賴趙永和,指望獵幫炮頭出菜出賀(物)。一家之主指望,

  連穿活襠褲的孩子都指望趙永和,他帶村人外出打圍才有肉吃!每一次出獵都是小村的節日。

  「快了,下雪就好了。」獵戶盼天下雪。

  冬季的天空如洗,難得出現一塊雲彩。村人眼望如洗的天空,對食物的欲望不如洗,相反填得滿滿。

  「趙炮頭帶咱們打獵,每回都是肥圍。」村人自豪道。

  並非所有圍幫進山都能肥圍而歸,不順和倒霉,結局瘦圍,空圍,整個一場狩獵可能都不開眼(打不到獵物)。

  老天經不住人們期盼,在一天夜裡,胡亂地在白狼山的上空塗鴉,雲霧便有了,繼而是一場大雪,足足下了一整夜。次日,很多人房門被雪埋死,

  沒有外人幫助,很難出屋。

  雪後救援是趙家趟子村的傳統,更是趙家的規矩。那個大雪早晨趙永和呼呼沉睡,他沒有睡早覺的習慣,院子門口有人來訪他絲毫未察覺。

  孫大杆出現在趙永和門前,一院子人正在掃積雪。管家花大姐放下手中的鏟雪木杴打穀、揚場用的農具說:「孫大哥,這麼早啊!」

  「哦,找你哥。」孫大杆打扮狗皮帽子,抿襠褲,靰鞡腳,白茬皮襖,他的眼睛在趙家管家身上魚似的游,女式的毛皮衣服和男的有區別,

  他顯然不是看衣服,再暗瞧看不見的東西毛皮物包裹的內容,說,「趙炮起來吧?」

  趙家管家是個女人,開了大戶人家僱傭管家一色男人的先河,三江地區找不出第二家管家是女人的。傳統的偏見比白狼山的大理石堅硬,俗語稱:

  騾子駕轅馬拉套,老娘們當家瞎胡鬧!還有頭髮長見識短等等。女人要抱怨就抱怨孔聖人,他一板子打在女人的屁股上,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趙永和當家後,僱傭的確實是個女人,也不是別人是表妹,姨表妹,大姨的女兒。

  她姓花稱她大姐,即是尊重又是跟一種昆蟲有關,兼或與句俗話「好事全歸花大姐,壞事都是毛丫頭」刮連,總之,稱呼叫開了,稱花大姐僅限外人,趙家的下人稱她花管家,東家趙永和始終稱她朵妹,她的乳名叫朵朵。一個人叫什麼名字不外乎是個符號,便於區分而已,實質的內容是三江著名的大獵幫主趙永和,為什麼僱傭一個女人來做管家?外界猜測種種,

  最終沒有準確說法。

  「花大姐,問你呢!」孫大杆等著回答。

  「什麼?」花大姐有精神溜號的時候,忘記了來訪者問她什麼。

  「你哥起來嗎?我要見他。」孫大杆說。

  花大姐醒然,說:「還沒呢。」

  孫大杆仰頭望眼高高升起的太陽,說:「什麼時候了還沒起炕?」

  「昨晚睡得晚……」花大姐重要為東家打圓場,窘迫、尷尬、需要的時候她都要這麼做,維護東家是管家的職責,「孫大哥你有事兒?」

  「這不是下大雪了嗎,我尋思找他。」孫大杆往下的話不用說了,唱二人轉「露八分,留二分」,即不把話說完,剩下的由人去意會。這種方法民間用於方方面面。

  「噢,找他打獵。」花大姐說。

  「是,一場好雪,誰心不癢啊!」孫大杆三句話不離本行,「雪封山牲口的蹤好碼(蹤),能起仗……」

  花大姐目光朝高處的一個木刻楞飄去,趙永和住在那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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