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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0:31:51 作者: 徐大輝

  「陶局長,人是逮來啦,沒有徐德龍。」馮八矬子匯報導。

  「王警尉咋搞的嗎!」陶奎元生氣,繼而道,「我們看走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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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親眼見徐德龍在郝家店先玩紙牌後擲骰子,一定是王警尉暗中放走了徐德龍。」馮八矬子說,他知道王警尉也好賭。

  「他和徐德龍啥關係?」

  「賭友。」

  俗云:贏錢三隻眼,輸錢一抹黑。牌桌上怎會有朋友?錢越耍越薄,酒越喝越厚呢。

  「貓有時抓住耗子不立刻吃掉,留著玩。」馮八矬子舉了一列子,以此說明王警尉私放徐德龍的道理。

  「哼,以後我收拾他。」陶奎元記下這件事,以後收拾王警尉,他最關心的是徐德龍,這次緝賭衝著他。

  「徐德龍跑不了,我安排人逮他。」馮八矬子說。

  關上門,丁淑慧不放心地又檢查一遍門閂。她端燈走進儲筐黑暗的小倉房中,已沒什麼筐,蜘蛛網纏著吊掛的搖車子。牆上—個凹處燈窩,燈放進去,燈芯短不太明亮,她拔下頭頂螺旋式「捲兒」的包網上的疙瘩針,往上挑了燈捻,倉房明亮起來,可見一堆干樹條,一隻編了一半的筐。用鍬挖掘出一隻肚大口小的罈子及一個小油紙包,打開油紙包,是幾張滿洲國的紙幣、幾塊銀元、一個銀制的頭簪……她包好這些東西,重新放進罈子里,用豬吹巴(尿脬)蒙住罈子口,罈子放進土炕,埋上土,苫上干樹條。

  咣!咣!有人叫門道:「開門!」

  丁淑慧驚慌失措,急急忙忙關上倉房門,去開門,說:「來了,來了!」

  板門打開,兩名警察出現在面前。

  「老總。」

  「徐德龍在家嗎?」警察問。

  「他沒回來呀。」她說。

  兩名警察進屋找了找,說:「他回來叫他去警局一趟。」

  「怎麼啦?」丁淑慧有些緊張,問。

  「讓他去,到那兒就知道啦。」警察沒說什麼事情。

  兩名警察走後,丁淑慧自言自語道:「德龍犯了啥事?」

  當夜,徐德龍沒回家,滯留在郝家小店,是住在這裡的山口枝子留下他。

  「警察抓你,因為什麼?」她問。

  「我們玩牌給警察抓了賭。」

  「那你今晚就貓在我這兒,不要出去。」山口枝子說。

  徐德龍也覺得這裡安全, 白天剛抓了賭,警察不會再來了。他脫鞋上炕,把窗簾掖嚴,才放下心來。

  「你什麼時候來鎮上的?」他問。

  「你夫人沒對你說?」

  「說什麼?」

  「幾天前我去你家鋪子找過你。」

  「她沒說,一定拿你當我的那群賭友,所以才沒告訴我。」徐德龍解釋說,事實也是如此,丁淑慧確實壓埋了那件事,誤以為是賭徒來找丈夫,能少賭一次是一次。

  看來早有準備,山口枝子從桌子下拽出一隻筐,裡邊裝著菜飯,說:

  「我這兒有酒,我們倆喝點兒。」

  「我真餓啦。」他說。

  山口枝子和徐德龍就著花生米喝酒。她說:「我來鎮裡的路上遇見你的二姨太,她在西大荒。」

  「秀雲?」徐德龍驚喜,無疑是個好消息,急忙問,「你在哪兒遇到她的?」

  秀雲回到西大荒,使徐德龍懸著許久的心落下來。雖然自己去西大荒沒找到她,但是她在那裡他放心,秀雲熟悉那裡的一切,不會有什麼危險。

  「我送給她一匹紅騾子。」山口枝子說,「本來那匹騾子準備牽到鎮上來賣的,我見她背包袱步行,就給了她。」

  「她沒說去哪裡?」徐德龍試圖問清楚。

  「沒有,她只說一直向西邊走。」

  西邊,西邊,徐德龍仿佛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倔強地朝西邊天際走去,荒荒的大漠無限延伸去……一瓶白酒下肚,兩個人微醉。他問:「查清你姐姐的死因了嗎?」

  「只知道她死在一家酒樓里,往下的線索就斷啦。」山口枝子搖搖頭道,「可我一定要查清。」

  「你姐死在酒樓?」徐德龍忽然想起什麼,問:「是不是悅賓酒樓?」

  「對呀!」

  「嗯?」徐德龍突睜大醉眼望她,笑道,「你喝多啦,那個女人是日本人哪,叫山口惠子。」

  「噢?」山口枝子驚訝道,「你聽說了這件事?」

  「何止聽說,當時我就在場,親眼目睹。」徐德龍望著山口枝子,端相她的模樣。

  「她是我姐。」

  「你們姐弟長得並不太像。」徐德龍頭腦清醒過來,說,「不對,她是日本人,你難道是日……」

  「我是日本人。」山口枝子承認得乾脆。

  徐德龍幾年前和謝管家到城裡來住在悅賓酒樓,梁學深掌柜領他們看熱鬧。他清楚地記得,角山榮和一個叫大布衫子的人擲骰子,角山榮輸光了錢,就押上了山口惠子,結果還是輸了,大布衫子卻不要她,角山榮便拔刀當眾刺死山口惠子。

  山口枝子端酒盅的手在顫抖,一揚脖兒干盡那盅酒。

  「守備隊長殺人,誰人敢問,賭場的人忽拉一下就都散啦。」徐德龍描述當時的情景。

  「四爺,以前你怎麼沒說?」

  「我沒想到她是你姐姐。」

  「我姐死時一定很慘。」

  「一刀紮下去,她便倒下,一句話也沒說。」

  「我姐的屍體怎麼處理的?」

  「出了人命,我們全散了。要說知道,梁掌柜應該知道,事情發生在他的店裡,後來好像警察也來了。」

  「我明天找梁學深。」她說。

  「找他有危險,梁掌柜和角山榮的關係特殊……」

  「不說這些,我們喝酒。」山口枝子已經有了主張,說。

  燈已吹滅,被子在黑暗中發出瑟瑟的聲音,中國鄉間小燒酒在山口枝子身體裡繼續燃燒,欲望如油澆在上面愈燒愈旺。她叫到:「四爺。」

  「嗯。」

  「把你的手給我。」

  「手?你要手幹什麼?」徐德龍回味起筐鋪火炕的夜晚,身左丁淑慧,身右徐秀雲,有時兩個女人其中一個要他的手,給了她,手被牽引到某一處……

  山口枝子引導徐德龍的手觸向胸脯,動作他很熟悉,道:「摸這兒。」

  「這麼大?」徐德龍觸摸到高聳的東西。

  「我是女人。」她語出驚人道。

  「啊!你是女人?」

  想想賭徒徐德龍在那個夜晚的那一刻,將會驚訝成什麼樣子,一個男人突然變成了女人,就躺在自己的身邊。

  「是,我是女人。」山口枝子渴望道,「來,我是你的啦!」

  迄今為止,徐德龍與四位女人有過關係,用四種東西來形容她們,丁淑慧是木頭,徐秀雲是火焰,蔣小香是河水,山口枝子呢?是陳年老酒,飲時熱烈,回味綿長。

  「你真是太會……太會啦!」徐德龍喃喃囈語道。

  「你的女人不行?」

  「和你不一樣,你有異樣……」

  「我是日本人嘛!」

  日本人?我徐德龍今生今世跟日本女人睡覺……天上掉下來的艷遇麼!說來誰會相信?連自己都有些不敢信。

  「從打見到你起,我就想我們會有這一天,四爺,你會忘記我嗎?」

  她極女人極溫柔地問。

  「忘不了,一輩子都忘不了你。」

  「那你就大錯特錯,必須忘記我,而且要一乾二淨。」

  「為什麼?」

  「我的仇人太多,你和我在一起,要受牽連,很危險的。」山口枝子牽著他的手,到達她軀體很多地方——光臨多塊傷疤,每塊疤瘌都有一次仇恨的記憶。

  「反正我離不開你……」

  「我保證,等我清除了仇人,一定再找你。四爺,你走吧。」山口枝子掀起被子,示意他起來穿衣服。

  「現在?三更夜半?」徐德龍不願意離開,那個被窩太溫暖。

  「你可以再呆半宿,但天亮前你必須離開,記住,近幾天別來這裡找我。」她叮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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