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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0:29:58
作者: 徐大輝
亮子裡有個被稱為雜巴地的地方,據說是仿造奉天的雜巴地,也有人說學北京的天橋。總之,想玩到雜巴地。在八開門的洋片匣子前,長條凳子上坐滿了人。
徐大肚子抱著肩膀專心觀看拉洋片。《白蛇傳》開演,是游湖借傘那一段。藝人唱道:
往裡看,
往看觀,
飄飄悠悠來了兩隻船,
一個是白蛇和青蛇,
一個公子是許仙,
他們借傘結良緣……
「噹啷——」一個瘦猴模樣的剃頭匠手拿著喚頭(一鉗形鋼片和鐵棍組成)走過來,悄悄站在徐大肚子身後,把挎在肩上的裝剃刀、布單、剪子、木梳、鏡子的木箱子撂到地上,看起拉洋片。
《白蛇傳》演完,有人拍下徐大肚子的肩膀:
「徐兄!」
「夏掌柜!你也來看拉洋片兒?」
「買兩個鍋貼兒。」夏小手揚了揚手裡的食物,問他:「今個兒沒成局啊?」
「這兩天警察查禁,明局不敢開……」徐大肚子問,「我說夏小手,這兩天你手沒刺鬧(癢)?」
「沒刺鬧!」夏小手說,「刺鬧我撓炕席。」
「別憋冒了王八蓋……」徐大肚子說,「我嘎搭局兒,你……」
夏小手聞到了耍賭氣味,全身都癢,哪裡還忍得住啊?問道:「啥地方?都有誰呀?」
「過幾天告訴你,等我信吧。」徐大肚子許諾道。
「這一竿子別支太遠嘍。」
「怎麼會,馬上給你信兒。」徐大肚子說。
「你都找誰?有大布衫子我可不玩。」
「怕他?」
「那倒不是,就是不願跟他……」
「還不是怕?」徐大肚子覺得肚皮發癢,使一根手指撓撓,說,「四爺,再踅摸一個。」
「你說徐老四還真是個天才。」夏小手說。
「是啊,無師自通。」
那個雨夜箭杆瓤子輸干爪死去,徐德龍給拉上桌湊把手,他說:
「我不會玩。」
「三塊坯的勾當,」夏小手說,言某種技能三塊坯,是指簡單,「再說你們徐家人腦瓜子好使,一學就會。」他順手在牌沖子(整副牌)中隨便拿起一張,問,「四爺,認全牌了吧?」
「嗯?」
「你看這張牌?叫什麼?」夏小手眯起眼睛,考問道。
「五餅。」徐德龍認真回答。
夏小手不是好笑道:「不對,不對!」
「不對?」徐德龍奇怪,明明是五餅他怎麼說不對。
「四爺,他還有正經的呀!」徐大肚子說夏小手,「別把他的話當話聽,當呲嘍一聲(放屁)。」
夏小手不肯老實聽挨罵,他說:「四爺,五餅怎麼說?肚大腰圓生個胖寶寶。因此它叫大肚子!」
徐大肚子牙縫擠出輕蔑的聲音,相當於「操」字,自嘲道:「大肚子是我,我是五餅行了吧。」
「承認就好。」
說笑幾句開局,徐德龍可不是只當牌架子,竟贏了幾個賭場老手,才有了夏小手說徐老四還真是個天才的根據。
「四爺你不怕吧?」徐大肚子問。
「看你說的,我還誰都怕呢!」
「好,不怕就好。」徐大肚子尋思,然後說,「明晚咋樣?」
「行!在哪兒?」
「嗯,我家。」
夏小手找到回擊的機會,說:「你有家?跑風崗子?」
「風颳不走你!」
他們一起朝前走,夏小手想到什麼說什麼為使路上有話說:「徐老四耍錢,徐德富啥心情?他可是最咯影(討厭)耍錢。」
「哼,笑話人不如人……」徐大肚子幸災樂禍道,心裡幾許愜意,怎麼說徐德龍上了場,這對他似乎很重要,原因四爺是徐德富的弟弟,天下最恨自己的人莫過於徐家當家的徐德富。他陰暗地想:你不是最看不起賭耍之人嗎,今天就讓你家也出一個耍大錢的。
「是啊,寧吃過頭飯,不說過頭話。」夏小手說。
「說唄,自己打自己的臉。」徐大肚子將徐德龍賭博意義看得不同尋常,「看他還咋腆臉說人,叫自己弟弟給堵住嘴。」
賭徒夏小手開著成衣鋪,也稱估衣鋪,他既當掌柜又做裁衣匠,錢沒少掙,手頭寬綽才尋刺激去賭博。
夏記估衣鋪門前,夥計吆喝道:「這件夾襖實在好,又肥又大不瘦小,夏天拆了可做單,冬天絮花當棉襖……」
「嘴挺溜哦!」
「徐兄,不到屋裡坐一會兒?」夏小手禮貌讓客道。
「不啦,別忘了明晚……」徐大肚子提醒完,走人。
「指定到!」夏小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