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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10:29:49 作者: 徐大輝

  「鬍子打劫啦!」

  徐家大院裡的人突然聽到當家的喊叫。前院後院,各屋點立刻亮燈,仍舊聽徐德富滿院喊叫打鬍子,他手裡還端杆沙槍。對第一個衝出來的長工說:「快上西北角炮台!」

  「是!」長工跑向炮台。

  當家的指派第二個人去東南角炮台,這兩個無人守衛的炮台是他最不放心的。往下,徐德富拎盞馬燈領著家人前院後院尋找一遍,一個人影兒都沒有。他迷惑道:「鬍子從那兒進出的?長翅膀飛啦?」

  「當家的,」從西北炮台下來的長工說,「鬍子摳開炮台的瞭望窗戶,從那裡進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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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北炮台?」

  「西北炮台,洞這麼……」長工比劃一下洞口大小,「肯定從那兒進的院。」

  「今晚西北炮台掌著燈啊!」徐德富更是迷惑不解,鬍子再蠢也不至於摳亮著燈的炮台,怎麼知道沒人看守?他叨咕,「怪了,也真是怪了。」

  「鬍子像似知根知底兒。」謝時仿沒把話說得太明,他斷定此次鬍子搶劫是裡應外合,有家鬼做策應,不然不會得手。大院出現了家鬼,是徐家人無疑,沒有一個下人做得出來這種事情,也不敢做。

  「一百塊大洋打了水漂。」徐德富懊喪地說,「好在沒傷人,沒傷人。

  時仿,安排人守炮台,其他人都回屋歇著吧!」

  「當家的你也睡吧,我帶人守院。」謝時仿望一眼夜空,說,「天來雨啦。」

  徐德富在回屋前,看了四弟一眼,目光很沉很重。徐德龍心本來就虛,長兄這一眼望他心更虛,他覺得大哥已經懷疑自己。

  雨點拍打窗欞,沉悶的雷聲在天空轟鳴,院心的一盞燈使這個屋子有些光亮。丁淑慧裝睡,不時睜眼觀察丈夫。

  徐德龍翻身打滾,幾次坐起來望窗外。他側身看丁淑慧,覺得她睡著了,輕手輕腳下地,往一個麻花布[1]包袱皮里放東西,有金屬相碰撞的聲響。

  丁淑慧看清這一切,屏住呼吸未動,繼續裝睡。

  徐德龍將包袱斜系在身上,然後來到丁淑慧頭頂前,站了些許時候,轉身出門。

  丁淑慧爬起來,望著窗戶外,雨依然揚揚灑落。

  雨水沖刷荒草甸子,徐德龍披著麻袋窩成的東西遮雨,身背布包袱,兩隻赤腳在泥濘中跋涉,倉皇趕路。

  雨簾之中可見一穿蓑衣的騎馬人,徐德龍走近她。

  「四爺,我在此等你半天啦。」山口枝子將一錢袋扔給他道,「你的份兒。」

  「這麼大的雨……」徐德龍還在說著遲到的理由。

  「背包羅傘的,四爺要去哪兒呀?」

  「西大荒。」

  「那裡人煙稀少,狼群出沒,連家雀兒都不敢落……」

  「我去麼坨子。」徐德龍說出自己去哪兒。

  「哦,那有一戶養駝的,像似和你同姓。」山口枝子說。

  「是。」

  「父子兩人,爹是有名的賭徒,女兒騎一匹白馬。」

  「那是過去。」

  「過去?」

  「她爹把白馬輸給了人家。」

  「麼坨子的路好遠吶,天又下雨。」山口枝子主動道,「我騎馬送你一程吧。」

  「這……」徐德龍不好意思。

  「這什麼,上馬!」

  徐德龍從後面爬上馬背,山口枝子說聲坐穩,馬箭射向前,徐德龍身子不穩,險些掉下去。

  「摟住我的腰!」她說。

  徐德龍伸出胳膊,從後面抱住山口枝子的腰,柔軟而溫暖。

  「摟緊點!」山口枝子再次說,徐德龍抱緊,臉貼在她的後背上。雨水潑落在山口枝子的臉上,露出幸福的表情。煙雨之中,奔馳的馬背上兩個軀體貼緊。

  一束幽暗燈光在坨坳里閃現。山口枝子拉住韁繩,說:「我只能送你到此為止,有燈的地方就是你要去的……」

  「你冒雨送我……」徐德龍不勝感激地說。

  「四爺,後會有期!」山口枝子消失在雨簾之中。

  閃電中可見地窨子的輪廓,它孤立在土坡間,窗口透出煤油燈的燈光,閃閃爍爍。徐德龍踉蹌奔過去,從窗戶一破洞朝里望,吊掛在棚頂上的馬燈下,徐大肚子、箭杆瓤子、估衣鋪掌柜夏小手、一名鄉紳,四人在打麻將。那副麻將牌背面是竹子正面是骨頭的,嘩嘩,桌上洗牌、碼牌。

  徐大肚子少了三根指頭的手準備打骰兒,骰子在空拳中晃動,擲出後他道:「西風起……三,對穿。」

  坐在徐大肚子對家的箭稈瓤子,拿起骰子,用五根指尖捏著兩隻骰子,反擲出去,說:「又找我……十!」

  「十三,兩把抓干!」徐大肚子收起骰子放在自己面前,分牌,他譏笑箭稈瓤子道:「快輸干爪兒了吧,你不是剛剃完個死人頭,又摸了棺材嗎?咋還輸?」

  「今個兒牌點背到家啦,缺麼斷九沒平和。」箭稈瓤子心情鬱悶,說。

  「箭稈瓤子,我在你下家,也算倒霉,一顆牌也吃不上你的。」夏小手埋怨道。

  「夏小手,你別肚子疼埋怨灶王爺。」箭稈瓤子嗆他一句,說,「上家不帶下家牌,你罵倒霉的吧。」

  今天徐大肚子手氣不錯,摸牌到手,見不是自己要的那張牌,隨著一聲唱打出那張牌:「麻歸麻,麻得俏,九餅!」

  「叉!」箭稈瓤子叉了一副對兒,打了一張閒牌:「五餅。」

  「和啦!我和我。」徐大肚子得意地拿起那顆五餅又唱道,「肚大腰圓生個胖寶寶!(五餅)」

  [1] 朝陽麻花布,採用家織大布為坯。以驢皮燙蠟製成鏤花版,鏤花版用圓形、半圓形、水滴形、鴨蛋圓形、對弧形、方形、菱形、柳葉形等為點組成花卉、鳥、魚、葫蘆、如意、盤腸等圖案。圖案構成有二手連續,如散點式、波紋式、折線式和複合式;四手連續, 如散點式菱形連綴、波形連綴等。用白土子、綠豆淀紛、蛋清調成糨糊,將大布鋪於平整的案板上,固定、放上鏤花版,用糨糊漏印出連續的圖案。待漏印的圖案晾乾後,放入靛藍的鍋里煮染,後將漿料漂淨,就成了漂亮的麻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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