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處女作
2024-10-04 10:24:52
作者: 劉兆林
有一年夏天的黃昏,我出差到吉林市,和一個剛認識不久名叫藺占國的小伙子在松花江邊散步。兩個性格內向平時『不怎麼願講話的小伙子竟如少女初戀似的講了許多話還講個不夠,見著什麼都是話題。落日隔著松花江紅得讓我們心醉,他忽然說:「初三有回語文課,講一篇課文《第一組照片》,開頭兩句這樣寫:
『我騎著駿馬在遼闊的科爾沁草原上奔馳。已經黃昏了。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草原清新的空氣向天邊眺望,又圓又大的夕陽像盞紅燈掛在遠方的山頭……』老師忽然提問我為什麼作者把夕陽描寫成又圓又大。我想了想,說大概因為地球是橢圓的,轉到傍晚時離太陽最近,所以看去又圓文大。老師卻說不對……」聽他說到這兒我突然站下,問他:「你喜歡那篇課文嗚?」「喜歡,我差不多能背讀下來。」他真的背了幾段。當時我驚喜異常,可以說心花怒放了,告訴他:「這是我寫的!」他比我更驚喜異常:「你寫的?真的?!」「當然真的。《吉林日報》發表時署名『紀兵』,《解放軍報》轉載時署名『鮑紅』,後來被外文的《中國文學》轉載,再後來就選進你們的中學語文課本…」
他把我看了好半天又問:「你為什麼寫又圓又大的夕陽呢?」「我沒想過,覺著又圓又大就那麼寫了。」
寫時真的沒想過,還有些問題也沒想過,比如說分段和段落大意。有次到一個中學語文老師家,她知我是那篇散文的作者,就拿出備課筆記問我:「我這樣分段這樣分析段落大意對嗎?」』問得我笑起來,什麼分段和段落大意呀這些我真的沒認真想過。
本書首發𝙗𝙖𝙣𝙭𝙞𝙖𝙗𝙖.𝙘𝙤𝙢,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真夠有意思的了,作者都不知為什麼老師卻叫學生們研究為什麼。
不管夕陽為什麼又圓又大,我們成了難忘的朋友,那次對話也成了我文學之路上難忘的小插曲。那篇標了散文的《第一組照片》就是我的文學處女作(此前發表過一些新聞報導、言論、順口溜等當時我22歲,作品的幼稚程度可想而知了。不是編輯非要我寫寫關於自己的處女作,我早已羞於提起它了。說實的,那時還未弄懂文學為何物,竟發表起作品來,還能轉載並有人學,可見當年文學園地荒蕪到何等地步,使我鑽了空子,以至錯覺自己能夠搞文學而誤入文學之途,後來就不管可笑不可笑斗膽寫起來。
儘管這篇處女作現在讀來即使沒人在場自己也會臉紅,但細想起來也不是輕易可得的,不能不承認與我上中學時就開始喜愛文學並已有些習作有關。
記得上初中和高中時,都有老師和認識的人常在報刊上發表詩歌作品,加上語文又是一門主課,所以我對能在報刊上發表文學作品的人很敬重,認為他們做的事很神聖。尤其看到家鄉的環境和事兒被他們寫進文學作品讓外邊的人也知道,讓家鄉人看了之後重新品嘗自己的生活,這真是再美好不過的事了,所以高中時候有點偏愛文學,同學中有幾個敢把習作往文學雜誌寄的,也使我羨慕,並受到鼓舞。有年暑假,我和夥伴們到小鎮西邊大草甸子打柴。大草甸子上有條通松花江的河,叫少陵河。我們每年暑假都要到河裡去洗澡,抓魚,燒蛤蟆腿兒吃,還在柳條叢里搭草窩棚,連颳風下雨都可以在裡邊做遊戲。以前只是貪玩。那年暑假我已是高中生了,知道過了少陵河就是另一個縣呼蘭縣,呼蘭縣也有條通松花江的河一呼蘭河,呼蘭鎮上曾出過一個有名的女作家蕭紅,她寫過一本有名的書叫《呼蘭河傳》。雖然她已不在了,那不見的靈魂卻使我對文學的神秘感和具體感都加強了。我背著夥伴寫了一首挺長的「詩」,叫《少陵河秋歌》。如果把公開發表的作品和不是別人給任務的作文排除的話,真正自覺自愿又不由自主產生了創作激情而寫出的「處女作」該是這篇寫我故鄉的詩。那篇標了散文公開在報刊發表的處女作則是描寫我第二故鄉的。無論是公開發表還是私下的處女作,儘管都很幼稚,卻都不是輕而易舉的。
(原載1985年11月10日《中國青年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