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陪女道士吃飯
2024-10-08 17:21:21
作者: 劉兆林
傍晚,我下班剛走到樓門口,內務部副主任李清波截住我說,給盛委治病的女道士剛好回招待所,過會兒還有位男道長也要到了,吃飯時你陪一下吧,給書記治病的,有領導陪一下好。我出於好奇心,便留下了。我曾在湖北遇見過一個武當山男道士,領個年輕貌美的外國女信徒,身背現代相機,到哪乘飛機,除了一身道士裝束,其他和常人沒什麼兩樣,我就揣度他們都修煉什麼。現在又來了能治病的道女道男,不免更加揣度,他們到底會和常人有什麼不同。
女道士自己說是黑龍江人,道名武朦朧。我就是黑龍江人,我知道那兒不是得道成仙的地方,所以沒法相信眼前這位武朦朧真的有奇功異能。她一身淺黃色緊身緊袖緊腿衣褲,梳雲髻,裝束是很像道士了,但披了一件舊黃軍大衣,就顯得有點滑稽。臉是患肝病那樣的蠟黃,眼雖不像活潑人那樣靈動,但不時可以讓人捕捉到凡人的光亮。因有了對家鄉人的不屑,所以我就有點居高臨下地任意向她發問。我首先問她舊軍大衣是哪兒來的,她說是當過市委書記的父親留給她的。對此我沒去相信,也沒去懷疑,倒是因此覺得她像個女人了。我說,你父親是市委書記,怎麼會把你培養成道士呢?她說,父親早已不在,也就管不了我變成什麼人了。我讓她談談做常人和成了道士後的不同感受,她說以前的她是女人,現在已經類似中性人了,與女人接觸時稍偏男性,與男性接觸時便稍偏女性。我想,這不過說明她由於斷缺了性生活,而特別敏感地喜歡異性的變態心理而已,我已感覺出她願意和我說話,這也因為我是異性,我便故意和她多說。我看看她臉色,說她有病,她說肺結核前不久已經好了。我看了看她的手相,她很在意問我看出了什麼。我說她是個有情的人,她問我指的什麼情,我說是七情六慾的情。她竟直言不諱承認說,她最近還產生和前夫復婚的想法,但沒成功。還說她師傅給她介紹了一個法國男人,他們正談著,準備三年後結婚。這證實了我的想法,我的家鄉出不了真正有奇功異能的佛人道人,我便問她師傅是男是女,多大年紀,現在哪裡。她說是六十多歲的男人,在北京一個人類生命工程研究會裡,她本人也是這個研究會的會員。盛委之所以能請到她來治病,就是由省人類生命工程研究會介紹的,一會兒要到的馬道長也是這個大研究會的,並且也是省研究會請來的。
女道士手裡托著一隻小龜,不時地撫弄著。這龜是從盛委準備殺了大補的三隻龜里選留下來的,她要用自己挽救的這個生靈為盛委吸毒,她說這龜一定會賣力。她把那龜當靈物,走時帶在手上,平時放在床上或盆里、抽屜里,吃飯時帶到飯桌上甚至菜盤裡,不時與之對些神秘兮兮的話。有一段比較長的對話,我讓她用人話給翻譯出來,竟然是,龜讓她明年七月帶它到灕江去,迎接另一隻從越南過來的龜,它們可以一塊為盛委吸毒。我想,她是不是現在就開始鋪墊,讓盛委出經費,明年帶她去桂林?我就引誘她說說自己的其他愛好,果然她愛雲遊四方,曾去過西藏、九寨溝、張家界、烏魯木齊等地,果然沒去過桂林。她還說灕江那隻越南過來的龜是雄龜,她手裡這只是雌龜,必須是有感情的雌雄一對兒靈物合力為盛委吸毒,才能吸得徹底。為了眼前就能取得較好效果,她暫用一塊取自承德避暑山莊的小圓石,替代未來那隻越南龜。她順手把承德圓石從衣兜掏出來,樣子的確有點像龜。她把那小石龜放到活龜對面,又說些神秘兮兮的話。我從心裡不相信她的話,但。我分明感到話里含有一股對我的熱情,那是隱藏著壓抑著連她自己都不一定覺察尤其不會承認的熱情。她的這種熱情,和她的臉色,給我的感覺都是一種明顯的病態。我便把其它感覺收藏起來,單把她的病態說給她,並說好像是肝病。她說我身上有一種很了不起的悟性,如果能參與她們的人類生命工程研究會,准能取得高層次的成就。我違心說我願意參與,也相信她們的生命工程學說,但不能脫離目前的工作崗位。她深入看了我的面色,說我心臟有病,這跟我太認真糾纏身邊瑣事有直接關係。她這說法比較準確,使我有興趣和她進一步交流起來。我說她早晚要成婚,她說我早晚要成大名。我說她將來可能還俗,她說我將來會退出官場。她問我根據什麼看出可能還俗,我說從手相、面相和我的感覺。我問她根據什麼說我會退出官場,她說也是從面相和感覺,不同的是還從眼神,說我情太重,善心也太重,而且感覺我全靠個人努力掙扎在取得成就,沒有相幫的人,尤其沒有大人物相幫,並且身邊算計我的小人不少。她問我這些話對不對,我沒置可否。
李清波只把黨組幾個人的年齡、職務、家庭主要成員以及本人的自然狀況說了說,她竟然說出一堆讓我吃驚的話來。她說我周圍嘰嘰喳喳的小人不少,但我不會有厄運,上邊沒有根兒,但前途有望,四五年後會有大變化。說我有能力但放不開,要想進取就得放開自己。還說我自小家窮命苦,沒得到父母多少幫助,命中缺水,需蛇仙相幫。她說盛委,病三個月內就能好,並且還可以工作,但目前身邊有兩個克星,一是鐵樹,二是妻子喬小嵐。他說鐵樹思想境界不高,只是個省級文痞,他目前就有厄運,已陷入一種劫難不能自拔。他的敵人很多,仕途不會再有發展了,半年之內便會有明顯結果。說到喬小嵐時,武朦朧忽然想到一句詩:淚雲愁雨灑梨花。她說這就是喬小嵐命運的寫照,梨花的梨就是離婚的離。她這些話我是認真聽了,但想了想沒有信。她說對了一些實情,我想大概跟她已同盛委和李清波接觸了幾天有關,她可能從他們嘴裡摸到了一些情況。李清波卻極力稱道她神,說白天陪她到公園照相時,聽她說了一些話就感到很神,還特意和她在一棵清朝嘉靖年間的松樹下合了影。李清波說為了作家協會的吉祥,也要給我和武朦朧合個影。我們倆誰都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李清波讓我倆往近點坐坐,就照了。照時武朦朧特別把手裡拿著那塊承德避暑山莊的石頭舉到我倆中間,我問這說明什麼,她說可以幫助我抵擋身邊小人的嘰嘰喳喳。我一時興起,競開玩笑說,也表示海枯石爛心不變!女道士沒生氣反而笑了。
李清波又看了一遍表說,都八點了,馬道長大概沒趕上車,邊吃邊等吧!我們三個便先開飯了,武朦朧道士把那隻活烏龜也帶到飯桌上,說是它也餓了,需和我們一同進餐。那烏龜在盤子間爬來爬去,有幾次都爬進盤子的菜里去了,她說不要管它,它既是在自己吃呢,又是在給菜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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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道士不喝酒,她用可口可樂和我們碰杯說,酒傷身子,我們修身給別人治病的人,喝酒會影響功力,但可口可樂既不傷身又與酒同樣提神。
她果然喝了酒似的興奮,在李清波提議下和我們行起酒令來了。她這方面很有靈氣,對起聯句兒不比我和李清波差多少,大概她上學時語文課成績不錯。有一陣她高興得說話和舉止都跟生活中的女人一樣可愛了,給她倒酒競也不推辭。她抓了李清波的手看看相脈,又抓過我的手看看,說,二位都是有情有義的人啊!李清波說,無情無義怎麼能當作家呢,我們柳主席是著名作家,他作品最大特點是以情動人。朦朧女道士眼光也有些朦朧了說,不知作家先生肯贈一本作品不?我沒有新出的書,也不想拿以前的小書讓她見笑,便扭轉了話題,戲說道,你手上帶功,賜幾個字吧,可以給我們帶來好運!
朦朧道士隨手將自己用的白布餐巾在桌上鋪平,拿了我衣兜的鋼筆,問了我的屬相後在餐巾上寫了個大大的牛字,又在牛身邊畫了一條河,並屬了她的名和時問,贈給我說,你命中缺水,這個帕子會幫你走好運!
我收了她的餐巾帕子,她也讓我在我的餐巾帕上寫句話贈他。我乘酒興寫了人間煙火養仙人,仙人撩人間煙火。她連說真是大手筆,大手筆,珍喜地收入衣兜。李清波也將手邊的餐巾帕讓武朦朧寫了字,但她已無別的帕讓李清波贈字,只好請李清波在我寫句的帕子上簽了個名。如果不是馬道長這時到了,我們大概會把那飯吃得更有趣。可是這時,那個五十多歲道號龜氏真人的馬道長出現了,他還帶著一位滿臉人間煙火氣完全可以稱為少女的徒弟。馬道長的少女徒弟連衣著都沒有像武朦朧那樣裝飾一下,完全一副底層人家女孩的樣子,很可能是剛收下不久。馬道長和人間煙火氣很足的少女徒弟落座後,飯桌上的歡樂氣氛怎麼也恢復不起來了,主要是武朦朧情緒變得冷了,原因似乎與那少女徒弟有關。那少女徒弟就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女孩初到城裡當酒店服務員似的,緊著做些給我們倒酒之類的服務工作。武朦朧說,出家人不沾酒邊,你給倒什麼酒?
少女徒弟看看武朦朧又看看馬道長,沒敢吭聲。馬道長看看女徒弟又看看武朦朧,分別給了她們一個笑臉,然後沖我說,讓二位領導等這麼晚,不安,不安,我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祝二位一帆風順!
我對自己家鄉出來的土道長,很是存疑。我怎麼也看不出他們何以能治好盛委的病,尷尬的氣氛加他們都不喝酒,飯局很快結束。第二天他們真的帶上盛委,到北方的幾座名山採氣治病去了。他們在幾處名山轉了近一個月,回來後盛委情緒的確格外的好,李清波等一些人就傳說,盛委的病的確如女道士預言那樣,好了,等到七月份再到灕江轉轉,與從越南過來的靈龜接接頭就絕對徹底治癒。武朦朧走前讓喬小嵐轉給我一張她專為我畫的手指畫,畫面是一頭牛在水邊飲水,說是帶功畫的,讓我掛於書房,經常面對它做做氣功,說她會通過字畫,把在四方採到的氣也傳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