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2024-10-04 09:44:11 作者: 賀緒林

  我的文化程度是高中,但生不逢時,中學六年,有五年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度過的。中國人都知道「文化大革命」革了文化的命,上學實屬鬧著玩。因此,我的「高中文化程度」要大打折扣。這不能怨我不好好學習,實在是事出有因。

  高中畢業後我順應潮流,回鄉務農。我的家鄉在陝西關中楊凌,這是一塊聖地,農神后稷曾在這裡教民稼穡,樹藝五穀。如今的楊陵已發展成為農科城,前景輝煌。這是後話,暫且不說。我家世世代代都以種田為生,我當農民一是命運使然,二也是子承父業,所以並不感到悲哀,亦無非分之想。但蒼天卻不垂憐我,二十一歲那年慘遭不幸,雙腿傷殘,所歷苦痛,在此不說也罷。

  

  此後,我不甘坐以待斃,遂於文學結緣,讀書如饑似渴,惡補不足。步入文路,四大古典名著是必讀之書。《三國演義》、《水滸傳》是我最喜歡的讀物;《紅樓夢》雖居四大名著之首,但我不甚喜歡。不是不識貨,而是性情使然。如同滿漢全席是特等佳肴,但還有人不喜歡吃。關雲長溫酒斬華雄的雄傲之氣,張翼德怒鞭督郵的威猛之氣,趙子龍大戰長坂坡的英武之氣,梁山好漢風風火火闖九州,除暴安良,懲惡揚善的強梁壯舉,讀之令人擊案叫好,陡生豪情。寶哥哥林妹妹卿卿我我一片粉脂味,不對胃口,讓人打不起精神。故而,當我拿起筆寫小說時,難免受到羅、施二位老夫子的影響。再者,秦人自古多豪傑壯士,不用昂揚激越的文字難以狀描出他們的剛烈和血性。

  關中匪事系列小說我已寫了四部——(《兔兒嶺》、《馬家寨》、《臥牛崗》、《最後的女匪》),這是第五部。其實這部書寫了一個關中鏢客的命運,關中人把鏢客叫刀客,刀客在官府的眼裡也是土匪,因此,我把這部書也劃歸我的關中匪事系列小說之中。

  在那個年代,潼關以西、寶雞以東,渭河兩岸以及渭北高原經常出沒一幫鏢客,他們身上帶有一種特殊的刀子,人們把這些鏢客稱為關中刀客。關中不出劍客,劍客文弱了些。關中漢子的脾氣秉性是:生、冷、撐、倔。他們自嘲為「關中愣娃」。關中愣娃愛耍刀,所以關中出刀客。刀客們在刀尖上討生活,他們帶的刀長約三尺,寬約兩寸,好鋼鐵打造而成。他們三個一群,五個一夥保私鹽、保私茶,也保大戶人家的千金、漂亮媳婦和金銀珠寶,路見不平,便拔刀相助。遇到催糧要款的,他們眼睛向天,敞著胸脯,敢跟當兵的玩命。如今是火器時代,刀客與時俱進,不僅耍刀,更多的時候玩槍。刀客在官府的眼裡也是土匪,是社會的不安定因素。因此,刀客永遠是被緝捕的對象。但他們是真正的關中漢子,草莽英雄。

  我的作品也許沒有多高的思想水準,也許沒有多大的政治價值,也許沒有強烈的時代感,但我是用深情之筆飽蘸著激情的熱血,來狀描過去那個年代生存在這片黃土地上的關中漢子和關中女人,以及秦風秦韻。我以素樸和宏闊的敘事駕馭,所圖摹和展現的「關中匪事」,不僅是一部「關中土匪」的驚世傳奇,更是一曲秦人的慷慨壯歌。我自信我的作品有弘揚中華民族傳統美德的旨意,有益於世道人心。相信讀者一定能從中看到這些的。

  再者,我以為寫小說就是作者與讀者聊天,用陝西話說就是「諞閒傳」,不是與陌生人諞,而是和朋友諞。古今中外、天南海北、魔幻玄虛、誌異怪味……啥都可以諞,但不可用教訓人的口氣,不要扮演教主的角色,諞者高興,聽者愉悅,如此而已。如果作者把自己的信仰和思想在聊天中能讓讀者欣賞,甚至愉快地接受,那就是高手。我一直在朝這個方向努力。

  關於「關中匪事」的傳奇故事,在我的庫存里還有好多,再寫幾部書是沒啥問題的,而且我也寫順手了,輕車熟路,駕輕就熟。可思之再三,我還是決定緩一緩,換一套筆墨,寫寫其它。一個廚師一輩子只會做一道拿手菜,即是這道菜做得再可口,這個廚師也未免平庸了些。我不甘平庸。可話又說回來了,我不會把庫存的東西爛掉的,在適當的時間我要把它做成更美的佳肴,端上桌讓大家品嘗。

  就此打住。

  2010年五月於楊陵家樂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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