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海浪親吻
2024-10-04 09:31:37
作者: 莫然
日本每年四月底到五月初,由於假日相連有一個星期的連休,因此稱之為「黃金周」。
節日的活動包括了賽馬、相撲、沿街跳舞、名勝旅遊等內容,而對於大自然的朝聖和讚頌則是必不可少的
柏原執意要請我去看大海,也出於本民族對自然美的強烈崇拜。
那天我舒舒服服地睡了個徽覺,而後收拾屋子洗洗衣服,日上三竿柏原才開車來接我。
先去一家安靜清潔的日本小餐館吃午飯,老闆娘風韻猶存,談吐有趣,不一會兒就同我們混熟了
柏原今天的胃口與心情一般好,端上來的飯菜緊看著不夠吃把魚糕、蘿蔔、豆腐滲上鏗魚湯燉成的「御田」。剝去皮後蝦肉仍在生動活潑的「踴」,包括吃生魚片爽口ll的蘇葉蘇花和辣根末醬湯,都被他一掃而光老闆娘在旁邊捂著嘴笑,悄悄對我說:
「他挺討人喜歡里這麼快活、健康,而又迷人的丈失,房事一定很棒!」
這種純粹流傳在日本婦女之間的諺語,我只在電視節目裡聽說過,於是笑了笑便連忙叉過去:
「我們吃好了,請結帳吧謝!」
柏原確實喜歡海味海鮮,尤其愛吃蛤州他預先就借好工具,在海邊找到一片人跡稀少的沙灘,就拉著我歡快地跳下海去
海,是那麼遼闊、浩瀚、蒼茫,坦露出藍色的胸懷迎接一切奔向它的人。
那一排排晶瑩的長浪在周圍神秘涌動,渾身仿佛也激盪起藍色的血液,只想投人其中去擁抱一個廖寂的意境
我們在海水中追波逐浪潑濺嬉戲了一陣,又並排在海灘上躺了一會兒。身下的沙石細碎而溫柔,在陽光里泛著白色的耀眼的光芒。
遠處水夭相連的地方,有一隻海鷗在孤零零地飛起飛落,時而和海浪親吻,時而又在雲層中徘徊
「真羨慕它呀!」
我在陽光下眯縫起雙眼, 目送著那隻飛鳥最終遠去。
「梅也是一隻勇敢的飛鳥呀」
柏原側過身來,手肘支在地上托著兩腮,定定地端詳我。
「說實話,中國的女人真是不可思議呀衛像這樣飛離故土、遠涉重洋,到異國他鄉去奮鬥和追求成功的事,也足夠日本婦女羨慕的啦旦」
「哼「我也翻了一泊 身,臉朝下趴在柔軟溫暖的沙子裡,想把自己的苦悶和煩擬:一起壓碎。
聲是否因為日本婦藝在社會地位上的失敗,才得以使任何一個精明強幹的日本男人都擺脫不了家庭的羈絆?』』
柏原又改成仰面朝天的姿式,兩手枕在腦後付惘然若失的神情:
「也許任何一個國家的婚姻制度都必須考慮其社會的接受性吧?在口本,婚姻如此被重視,很大程度上就是男女明確分工而造成的。為了保障婦女的利益,男人離婚時不但財產被分走一大半甚至今後收入的一大半也將付作贍養費,並且還要受到社會的普遍譴責所以哪怕是功成名就的男人,也不敢輕易拋棄結髮妻子,而寧肯置上好兒個外室呀衛儘管這樣,公眾輿論和新聞界對此也有干涉的權利,」
「還干涉什麼?」我氣恨恨地坐起身來,「現前就擺著一個想置外室的例子嘛!」
柏原立刻垂頭喪氣地站起來,僵在我面前無言以對,好一會兒才顫抖著聲音分辯說:
「你不了解日本男人!我們在婚姻中很難尋找到自己所需要的那種愛」
「於是你們就在私通的關係中尋求自己所需要的女人,然後在酒吧侍女或者清婦的那番體貼中得到心理滿足?』』
我冷笑著,感覺自己已經怒火滿腔
「或許我也是個沒出息的弱男人!但梅在我心中卻不是那種做外室的女人,而是朋友,是戀人!我從心裡尊敬你和愛著你,但願來世我們能,」
他沒有再說下去,轉身拿著那個大耙子走向梅中、
也許作為一個男人,他正渴望著亮出海一般的性格和情懷,可惜人生的海洋同樣是那麼遼闊蒼茫,無依無托一二
我發現這段時間自己的心態也極不平衡,似乎早就想找碴乙和他大吵一通了里
唉艾法律解釋往往與現實事物脫節,但法律卻是建立在常識基礎上的強權性規定。它使某些人不幸,卻給另外一些人帶來安全公約數。這是多麼自然而又不公平的事啊艾
挖蛤州很費功夫,柏原脫去外衣只穿一條短褲,站在齊胸深的海水中挖呀洗呀,晃掉泥沙檢出蛤蛾我也把自己的外衣物品放在岸邊,跳下去幫他捧著盛蛤繃的小筐。
他就像淘金一般認真,似乎要從深奧的海里撈出大自然的一部分,我看著那個在夕陽中閃動不停的身影,內心湧出一陣空靈的歡樂
晚霞飄散在幽深的水面上,跳躍著顛碎自己的燦爛。
等到捧著一小筐勝利品回到岸邊,卻發現所有的東西都被漲潮沖走了門鑰匙、車鑰匙、手錶
剩下幾件衣物還浮在水面,急忙打撈起來披在身上,只好先棄車步行啦!
我們繞開大道穿過田野走回去,腳下這條小路在暮色中蜿蜒曲折
「累嗎?
柏原體貼地挽著我的胳膊,我笑了笑就索性半靠在他的臂彎里,到最後幾乎全身的重量都移過去了。耳朵里清楚地聽見兩道起伏不停的呼吸聲,心上揣著一種類似幸福又類似犯罪的感覺,
宿舍在三樓,沒有了門鑰匙可怎麼進去呢?我提議從隔壁的涼台上跳過去。
柏原連連搖頭:「那樣太危險了,萬一掉下來怎麼辦?」
「掉下來也沒關係。」我打趣地說、「反正不會連累你的!」
他聽出了弦外之音,急忙道:
「我是個男子漢,當然該由我來做這樣的事"
兩人爭執了半天沒有結果,最後我斷然去敲鄰居的門,回過頭來人家已經躲得無影無蹤了!
恰巧鄰居是一位孤身老太,哆哆嗦嗦地又在涼台上阻攔了半天,執意要替我找一位男人來幫忙。正僵持不下時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身後,黑暗巾吃了一驚,竟是森從福岡趕來了!
森當然義不容辭地為妻子攀過了涼台,那些用巨大代價換來的蛤咧也順理成章進了人家的肚子,我看看丈夫開懷大嚼的模樣,想像著柏原此刻躲在樓下的情景,心裡就似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什麼都有」
「剛才在樓下撞見一個人,慌慌張張地也看不清,好像是你的上司。」
森抹著嘴,似乎看穿了我的思想:
「梅,連休期你怎麼不回家?也不來個電話?我等得急死了,還以為你土病廠!最後從同學裡借錢趕來這兒,好不容易才打聽到你的住址」
自天曾想掛個電話請假,但怕他不批准就來了個先斬後奏。
現在我帶著歉意卻不得不撒謊了,說自己因為加班只好晚一天回去。
「加班?」森二臉的不相信,「就那付濕淋淋的模樣加班?」
「後來又去海邊遊了一會兒泳,把門鑰匙也給丟了嘛!」
我忙叉開去,問起他的近況。
「我不喜歡日本。」森開誠布公地說,「日本人表面一二對你彬彬有禮實際上特別抱團排斥外國人無論跟他們交朋友,還是要軼絡感情,你都休想打進那個圈子澳,導師的關心也往往嘎然而止,其讓人接受不了!我們研究室有五個不同國籍的留學生,據說日本同學經常秘密開會討論如何對付我們我聽著聽著,不禁黯然神傷。黑暗扣那張孤單落魄的面容又出現在眼前,唉萬要是讓森得知一切,那情景真是難以想像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