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又見戴維
2024-10-04 09:30:26
作者: 莫然
「Hello,梅!見到你真高興!」
戴維,斯當達一下車就快活無比,衝著我又拉手又拍肩的,只差沒有當眾將女翻譯摟在懷裡!
雖是他們國家的禮節方式,旁邊迎候的生性拘謹的日本人卻看不慣這一套!
我又使眼色又努嘴,戴維照樣滿不在乎,興高彩烈地把我介紹給他的兩位同伴。還提到上次分手的情景:
「那天到了大阪,只見一個日本人急急忙忙跑進車廂,像救火似地把我推下了車!」
糟糕!毫不掩飾地表現出這種親昵與熱情,連那兩個叫瓊斯和吉姆的英國人都將我當成了戴維的女友,何況正耿耿於懷存心找碴兒的口本同事呢!
輪到坐下來討論安裝工作時,雙方便有了結蒂。
日本人那種忠於職守奮發拼搏的精神,很容易形成某些滴疾,其條理性和認真化也會達到教條甚至死板的地步。
川野工場長要求沃思特的技術人員立刻就寫出一個月的主裝計劃,包括每一天每一個進程都必須周密考慮,詳細安排,以便隨時對照檢查,精確無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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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提倡發揮主動性,而且講求實際效果的英國人看來,無異於夭方夜譚!
「oo!我們辦不到這一點」戴維頻頻搖頭,「除非你們日本的操作者都像機器人一樣標準,連身高、個頭、體重、力氣都一模一樣,才能照這個模式來安排計劃』』
「是啊』』吉姆指了指窗外正在幹活的幾個人,「像那些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老頭兒,我們怎麼估算得出其工作量?如何保證進度完成計劃?」
我翻譯這句話時,忍不住掩口笑起來。
橫山公司的人大部分是社會上的潑皮,土建時每天只來兩個包工頭,餘下的人時常更換,甚至還來過聽不懂一句日語的中國福建勞工。
這點就連川野也抱怨多次了,然而英國人形象的比喻仍舊激怒了對方。
柏原在我的說服下,才不再指望富於個性、擅長獨立的歐洲人像組織觀念很強的日本人那樣行事了。
但日本人雖然成功地引進和採納過許多西方的新技術,卻不肯輕易地接受那些會動搖自己主體意識的行為觀念,也不肯隨便地拋棄自己哪怕是已經陳舊的工作方式。
在安裝過程中,兩邊的矛盾便隨著這種心理摩擦日漸增多。
例如裝置石臀模的通風系統, 日本人有條不紊地先在樑上安滑輪,再利用鏈條吊風扇,四個人干一次要5分鐘,把英國人急得在旁邊走來走去。
「梅小姐,清告訴他們:完全用不餚這樣!」
「花費的時問也太多了此延誤的工期不能由我方負才!」
「人力也有問題一一哪裡就需要四個人主」
方領班聽後立刻提出:「能否清你們出兩個人試試看?」
當時的場面,大有擺擂台之勢,
於是吉姆和瓊斯這兩個「文官」不用鏈輪,5分鐘時間就安好了一架!
個領班順著響舌,得出的結論卻是:
「我們不能那樣干那樣違反仁!本的安全條例!」
安裝全自動水箱線的24條傳送帶就更說9間題了。
吉姆提前告誡橫山說,這是個力氣活兒,什麼老頭啊半殘廢的趁旱別贅場。要將8 9米長的粗垂鏈條來回扣結成一個大的工作環,安裝強度確實不小。
這點日本人倒是心巾有數,第二天還帶來了電動卷揚機,慢吞吞地4個小時只能裝一條。
英國技術員於是又連據做了一次示範:三個人吃喝,來回呼應,從人口往返到出口,沒用卷揚機,2小時就安好廠,搞得渾身都是油泥。
本工人看得目瞪口呆,然後異日同聲地說:
「這麼幹不符合操作規程。」
只有我是旁觀者清,知道這兩類與我不同種族的人存在餚多麼嚴重的互不理解。
雖然日本人非常善干吸收國外的先進思想,但在心理,仁始終認為自己是人類之精華,儘管他們摸仿西方潮流幾達維妙維肖的地步。卻仍然堅信只有本民族的文化是舉世無雙不可溶化的
這種根深蒂固的民族優越感再加上一定程度的自命不凡,致使哪個外國集團越是想要急切地熱誠地教化他們,就越是遭到認真地堅定地拒絕。
這兩種梢神差異現在已形成一片雷區,埋藏的炸藥稍不小心便會被引發。
安裝最關鍵的五個澆注成型機時,矛盾果真激化了主
英方主張從里往外裝, 口方偏要從外往裡裝,英國人強調在任何國家都是按這種方式, 日本人就堅持說當地有自己的土辦法,
新設備為利用熱風建在燒結爐的上部,爐內的高溫已達一干二百度,又正逢夏天,鐵架搭成的木板台少說也有四、五
我為了溝通兩種文化或縮小其差別,已盡了最大的努力,翻來復去地翻譯直至嘴干舌燥也協調不下來,反而夾在中間受氣!
川野的同事都向著橫山公司,倒過來紛紛指責我,
「你究竟是幫助我們日本?還是幫助他們英國?」
「你是該算做川野的人?還是沃思特的人?」
「你到底是朋友?還是間謀?」
代替中川的現場監督完全是個老粗,言談舉止從不講禮貌,卻總愛以工程領導者自居。
也許一個沒文化的男人對知識婦女天生便有種忌恨吧?平常英國人有事只找我,早就引發他一大堆不滿了,此時竟指著我的鼻子大罵「八格牙魯」
我又委屈又憤慨,淚水便跟著汗珠子「叭叭」地往下掉開了了
這種劍拔弩張的氣氛,再加上那句恐怕已在全世界通行的髒話,使海員出身的吉姆往老粗跟前一站,跟看就要大動干戈
戴維雖然不知道我們在說些什麼,但見一群男人氣勢洶洶地圍著一個飲泣吞聲的女子,已經足夠一向尊重婦女的歐洲人氣憤填膺了!
他立刻衝上前來將我拉到他身後。
「不准你們欺負她芝想要動手嗎?朝我們來吧!」
就連最斯文的瓊斯也忍無可忍地跳過去,同樣指著老粗的鼻子喝道:
「不管你們在日本有過多少安裝工作的經驗,這批設備是英國公司自己製造的,而我們是沃思特派來的技術指導,你們不聽我們的聽誰的?
三個英國佬都人高馬大的,為首的吉姆身上還刺著青,金髮蓬散的模樣活像個海盜,畏懼正面衝突的日本人在這強大的對壘跟前不免縮頭縮腦。
早就想打架的吉姆找不到對手,又意識到這類「國際爭端」中誰先揮老拳誰吃虧,只好大吼一聲,衝下鐵架去獨自平息怒火。
這時柏原工場長已聞訊趕來,神情黯然地站在一旁不吭聲。
我感到自己的心房猛地一收,雖說只想倚在他的肩頭上放聲痛哭,卻又強自壓抑著停止了嚷泣:
「工場長,實在是說服不了他們雙方啊!」
柏原並不看我一眼,但卻目光犀利地掃視著其餘人。
戴維斯當達抓住時機走到他面前,臉上出現我從未見過的堅決表情二
「工場長先生,請告訴你的部下務必按我們的意見進行安裝!否則造成的技術惡果和經濟損失英方概不負責里就是今後生產線出了任何間題,即便拿到國際法庭上去解決,沃思特公司也不該付出賠償, 喝戴維吃一塹長一智,居然搬出了國際公法。
到底身份不同見多識「,川野工場長最能拿握政策。
他明白此時再調解敵對情緒必然收效甚微,僅僅態度折衷一點也會被西方人看成虛偽,立即臉色鐵青地命令所有的日本人今後必須遵從英方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