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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女特務的覃花夢碎

2024-10-04 09:29:24 作者: 莫然

  太陽在成都很金貴,能給人們帶來極大的歡悅,真是「太陽出來喜洋洋」。遇上艷陽高照的日子,成都人就傾巢出動去曬太陽,或者千家萬戶翻箱倒櫃,把鋪的蓋的穿的全都拿出來曬,大街小巷高樓低屋也都飄起了「萬國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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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條靜靜的小巷裡,在一棟老房子的閣樓頂,麗嵐斜倚在狹小的窗邊,看著旭日冉冉升起,看著那些「萬國旗」在眼前飄動,卻引不起她一點興頭。三個月來,她和父親就蝸居在這裡,雖然深知成都的和平解放造成了無情的後果,使西南和全國都聯成了片,江山與國土都不容置疑地換成了紅色,但他們卻束手無策!

  麗嵐比誰都痛苦,因為歐陽文背叛了她。悲傷徹底震撼了她的心靈,使她一時還分不出,究竟歐陽文是共產黨的人?還是他為了自己的表妹而成心跟她作對?但壞消息卻接踵而來——潛伏特務大多被公安局抓獲,城裡城外的秘密組織也都完蛋了!她和父親還有那些忠實的隨從,也時刻都有可能被捕並去坐牢……每當想到這裡,麗嵐就暈頭漲腦,頭昏眼花,仿佛身處一隻飄泊在海浪中的小船,一會兒翻騰到濤峰浪頂,一會兒又下沉到波谷深淵。在昏眩中,她似乎看到歐陽文手裡拿著閃光的鐐銬,站在波濤之中向她招手!她頓時就全身冷汗淋漓……

  桂永泰每當看到女兒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就要長嘆一聲:「冤家呀!」

  他認定歐陽文是共產黨打入自己內部的特工,那小子混進桂家莊園的一幕幕,如今都在他腦海里翻騰……早知如此,該槍斃這小子一千次、一萬次!可是晚了,一切都毀在女兒對他的痴情上!自己對他有懷疑,女兒總是替他說話,那個年輕人也會玩出一些花招,或者設下一些圈套,把自己的視線引開,把自己的疑團搗碎……唉,人家共產黨是一代強似一代,一代精於一代呀!而國民黨那麼大的隊伍卻越來越弱,自己想引入精英人物,也反被算計,真是膿包!白痴!傻蛋!

  他越想越氣,咬牙切齒,大為憤慨,就象一頭髮怒的獅子在屋裡奔來奔去,暴跳與咆哮著:「媽的!老子沒有認清這個小畜牲!沒看透他的真正嘴臉……總有一天,你小子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要用你的血,來祭我的那幫弟兄!」

  他當然不甘心,仍在策劃一個大陰謀,想給共產黨以致命打擊。密謀來策划去,只有毀掉電廠了,因為成都沒有大工業,沒有兵工廠,其他地方全都用不上。儘管共產黨也會把防範重點放在電廠,但只要計議周全,還是能辦到!他知道江占庭在這方面失過手,但他從未把軍統那幫人看在眼裡,那只是幾個小毛毛。而他眼下卻要聚集起全部力量,去拼死一搏!可什麼時候干?怎麼幹?他還沒想好……

  正在舉棋不定,嚴其勛匆匆忙忙地跑來,報告了一個重要消息:「桂老闆,我們得到了一個可靠的情報,鄧小平已經來成都了,明天晚上,他要設宴招待那些背叛黨國的叛徒們,聽說還要給他們頒功授獎……」

  桂永泰被這件事徹底激怒了,他臉色突變,氣急敗壞地吼道,「那幫叛徒,我恨不得親手宰了他們!黨國就毀在這些人手裡……不行,我們今晚就要炸掉電廠,給鄧矮子一點顏色看,也讓他們的慶功宴開不成!」

  他立刻就布置任務,在這關鍵時刻,他決定賠上老本,把精英人才和貼心的小兄弟全都派出去,不成功,便成仁。麗嵐陰沉著臉聽父親分派,心裡不知在想啥?嚴其勛滿臉殺氣地領受了任務,走到她身邊時,神情卻溫和起來,「小姐,我要帶人去炸電廠……你如果對我還有幾分情意,倘若我今晚回不來,你就在每年的今天給我燒一柱香,我在地底下也會感激你……」

  麗嵐如夢方醒,似乎才感受到這個特務對自己的一片情意!她拍了拍發昏的前額,突然拉住他,心血來潮地說:「我跟你一起去……」

  「非常歡迎!」嚴其勛感激涕零地低下了頭,眼裡滾出淚花。

  桂永泰瞪著兩眼看了看他們,也沒表示反對,事情就這麼定了。嚴其勛把召集來的特務們分成兩批,自己和麗嵐各帶一批,分別從電廠前門的營通街和電廠後門的羊市巷溜進去,然後悄悄放置一種烈性炸藥,不等護廠隊和工人們醒過神來,就會把電廠炸上天……嚴其勛分派完畢,桂家父女也點頭贊成。他更加欣賞自己的展露才華,既拉攏了小姐,又得到了桂老闆的寵信,今後肯定是平步青雲!

  與此同時,歐陽文正在報社裡辦交接,他已受命去公安局報到。

  當陽光普照大地的那一天,解放軍部隊開進成都市,歐陽文也被軍管會任命為「成都新報」的接管人員。消息一傳開,整個報社都轟動了,人們紛紛涌到他面前,跟他熱烈握手,大聲喊著:「歡迎歡迎!」隨後又鼓起掌來。有些人比如大劉,過去早就猜到這位年輕的副總編是共產黨,這會兒全都高興地朝他微笑,或者過來拍拍他的肩,表示欣賞和敬佩。有些人比如老王,根本就沒想到過這一點,此時就未免驚訝和惶惑,私下裡為自己的有眼無珠而不安……

  歐陽文紅光滿面,精神抖摟,帶著洞察一切的笑容說:「我們共產黨辦事講政策,這家報紙是民間企業,按理不該接管,但報紙是重要的喉舌和輿論工具,我們又不能不管……從今天起,中國將發生翻天覆地的大變化,人民將翻身做主人,他們也是每一家報紙的新主人,主宰著所有的言論!報社的記者、編輯和工友也都是報社的主人,歡迎你們跟我們合作,為必將繁榮富強的革命事業出一份力……」

  眾人都激動地鼓著掌,面對這位跟過去不一樣的副總編,挑起了大拇指。

  三個月過去了,報社的工作很出彩,大受市民歡迎,令蝸居香港的社長兼總編也刮目相看。此時黨組織又要把歐陽文調到一條秘密戰線上去工作,他雖有些不舍,但也痛快地接受了命令。他跟從前的同事們告別,又得到了熱烈的歡送……

  歐陽文走出報社,看了看碧波漣漣的錦江,滿臉的笑容消失了,心裡有些矛盾和猶豫。他也算小知識份子,又是溫文而雅的性格,要去做公安工作,總覺得不習慣,不適應。他將面對的豺狼虎豹,比從前作地下工作搞情報時還要兇惡,其中也包括桂永泰、麗嵐和嚴其勛等尚未除去的高級特務……他能夠勝任嗎?

  在公安局,歐陽文又得到了局領導的熱誠歡迎,而且很快就交給他一項任務:立刻去電廠檢查那裡的保衛工作。據可靠情報分析,敵特很可能會在近日內對那裡下手,也許對手就是桂永泰的「反共救國軍」等一夥,歐陽文奉命要把他這些老熟人一舉擒獲。歐陽文這才明白,組織上為何要調他過來,渾身上下立刻充滿了鬥志,仿佛聽到春雷在耳邊隱隱滾過……

  他帶著十幾個公安戰士去了電廠,殊不知敵人比他更快。麗嵐這時已化妝成一個工人家屬走到前門口,兩名戴紅臂章的護廠隊員攔住了她,「你找誰?」

  「找我們家男人啊!他叫王鐵寧,是你們發電班的班長吧?」她自然地微笑著,抖抖手中的竹籃,眉宇間流露出一絲自豪感,口吻里卻帶著埋怨,「他都幾天沒回家了,我不該來看看嗎?順便給他送點好吃的:滷肉夾鍋盔……」

  一個護廠隊員毫不客氣地拎過竹籃,「就是這?我們要檢查……」

  沉甸甸的竹籃里,上面放著一些吃食和酒水,下面放著一層美國的微型炸藥,麗嵐怕他仔細去翻,渾身上下都出了一通冷汗。又見另一個護廠隊員正斜睨著她看,連忙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從褲兜里掏出一張潔白的手帕,擦拭著自己的臉,一邊掩飾地笑道,「哎呀,這天,才不過三月,就這麼熱了!」

  提過竹籃的那一位瞧了瞧籃子裡的吃食,又望了麗嵐望,見她穿著一身斜開杈的藍布褲褂,皮膚白嫩,眼睛黑亮,一頭長髮挽在腦後,顯得光彩照人,不禁暗暗羨慕那個王鐵寧有此艷福,竟然找了這麼個水靈靈的婆娘……

  他想著,就身不由己地把竹籃還給了她,「走吧……」

  麗嵐接過竹籃一閃眼,見另一個護廠隊員似有疑義,便塞了一個滷肉夾鍋盔給他,「拿著,你們也餓了,充個飢吧,就算咱老王請你們了!」

  兩個護廠隊員大口吃著香噴噴的夾肉餅子,笑嘻嘻地放她進了門。

  在後門,嚴其勛也沒費什麼事,就跟著一個他預先收買好的工頭進了廠。這工頭是個投機份子,嚴其勛塞給他幾根金條,他就利令智昏,明知道嚴其勛手裡提著的那個大工具箱裡,可能裝滿了違禁品,卻仍假稱他是自己請來的修理工,把他帶到廠區的一個僻靜處。工頭早已準備好一個梯子,嚴其勛搭在牆上,就放進來十幾個亡命之徒,他們立刻散布到各個角落,開始拉線、安炸藥……

  這時工頭有些慌神了,「哎,你們想幹什麼呀?」

  嚴其勛無法克制自己的興奮,說話時鼻翼兩邊抽動不停,「幹什麼?我們要把成都炸上天,讓全城黑暗一片,也讓共軍知道我們的厲害……」

  「哎呀不行,這事兒我不能幹,我把金條還給你……」

  「媽的,現在想反悔已經晚了!」嚴其勛罵著給了他一槍托。

  工頭立刻倒在地上,同時發出一聲叫喊:「來人啊,這裡有壞蛋……」

  嚴其勛沒能控制住自己,又朝他開了一槍,罵道:「你他媽的找死啊!」

  「不好!」趕來跟他匯合的麗嵐大驚失色,「槍聲會驚動他們,趕快抓緊……」

  歐陽文帶著公安戰士進了廠,到處尋找段義凡,可是沒找到。他粗粗瀏覽了一下,覺得工人的警惕性都不太高,也可能沒經驗,各處都有些混亂。發電廠一直在高效率地運轉,接管人員段義凡想組織工人們學習,培訓骨幹,也找不到空餘時間。他也不會想到,解放幾個月了,那些反動派亡命徒還在打這兒的主意……

  歐陽文四處查看了一下,突然靈機一動,對陪同他的工人說,「走,去看看你們最偏僻的角落,比如說倉庫什麼的地方,那裡可能會發生危險……」

  正說著,從遠處一個地方傳來了一聲槍響,工人立刻指著前方說,「那邊就是一個偏僻的角落,很少有人過去,現在卻傳來了槍聲……」

  歐陽文立刻命令公安戰士:「快,跑步前進,一定要保住我們的電廠!」

  當他帶著公安戰士跑到那個地方,嚴其勛又用梯子放進來幾十個人,他見公安戰士雖然沖了過來,但人數不多,就揮舞著手槍叫道:「給我頂住,掩護安放炸藥的弟兄們……決不能讓共軍衝過來!」

  雙方短兵相接,立刻爆發了槍戰。歐陽文讓那個工人回去報信,自己帶著戰士們硬打硬拼,竭力想衝過去。他知道敵人如此猖狂,肯定是已快得手,務必要阻止他們!嚴其勛也象受了傷的野豬一樣,拼命抗擊著公安戰士的衝鋒,但是特務們卻不想打這場硬仗,射過來的子彈逐漸稀落和減少了……

  「喂,你們還是放棄抵抗吧!」歐陽文看準苗頭,就喊起話來,「我們公安局就要派援兵來了,還有守城的解放軍……你們抵抗不住的,快投降吧!」

  麗嵐眼看手下抵擋不住,就對嚴其勛說,「算了,快放棄吧,以後再來……」

  「不行!」嚴其勛瞪著血紅的眼珠子,「以後就沒這機會了……」

  他又回身對拉線的特務說,「好了沒有?快點吧!點燃引線!」

  「不行,這太近了,會炸著我們自己……」特務驚惶失措。

  嚴其勛搶過他手裡的引爆裝置,大吼道,「那我們就為黨國捐軀……」

  他正欲引爆,歐陽文看見了,忙對旁邊一個戰士說:「快瞄準他,擊斃他!」

  那個戰士正好是神槍手,略一瞄準就開槍了,嚴其勛後背心中槍,仆倒在地上,立刻斷了氣。引爆裝置從他懷中滾了出去,卻沒有引爆……

  「老嚴!」麗嵐撲上去抓住他的手,禁不住鼻子發酸,流下了幾滴熱淚……

  她再回過頭去,竟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仔細一打量,不由得渾身顫抖——正是歐陽文那個冤家!一時舊恨新仇,都湧上心頭,她咬了咬牙,就舉起了手中槍,朝這個自己曾經最愛的男人射擊,恨不得一槍穿他幾個洞才好……

  歐陽文把頭一偏,子彈打在旁邊的水泥牆上。接著身邊的戰士又開了一槍,正中麗嵐的肩頭,她呻吟著倒在地上,槍也跌落在尖埃……

  這時從四面八方和各個角落裡,突然湧出來許多工人和家屬,還有護廠隊員們,領頭的正是段義凡。他們舉著各種工具和器械殺來,一邊高喊著:

  「不許搞破壞!」

  「放下武器!」

  已成驚弓之鳥的特務們,七零八落地逃竄跑開,又分別被擋獲。躺在地上掙扎著的麗嵐,也無法制止部下的倉皇潰退,只得流下悔恨的眼淚……

  「歐陽!」段義凡衝過來,緊緊握住戰友的手,「幸虧你來了,沒讓這群特務的陰謀得逞,也沒讓他們跑掉……謝謝你啊!」

  「謝什麼?我們都是一家人!」歐陽文笑嘻嘻地拍著他的肩。

  躺在地上的麗嵐慢慢撐起身子,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心裡在翻江倒海……

  歐陽文也回頭看著她,兩人的眼神一接觸,麗嵐的渾身血液都在急速地流動,仿佛那熄滅的愛情之火,又被歐陽文的目光點燃,熊熊地燃燒起來。她覺得自己好似在作夢,便使勁晃著腦袋,想讓自己清醒過來。然而無濟於事,噩夢般的現實就擺在面前——歐陽文,這個讓自己神魂顛倒的男人,他果然是共產黨啊!

  「你……」她大張著嘴,幽幽地問,「你究竟是什麼人?」

  歐陽文沒有回答,眼光卻象刀子似的,始終盯在麗嵐臉上……

  段義凡恢諧地笑了,「前段時間,你不是成天跟他在一起嗎?你還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告訴你吧,他是我們地下黨的負責人之一,臨工委情報組的組長!」

  這話象一把鐵榔頭,猛烈地敲擊和捶打著麗嵐的心,她臉色蒼白,眼光散亂,重重地垂下了腦袋,渾身都在瑟瑟發抖……

  歐陽文威風凜凜地朝公安戰士們一揮手:「把特務們帶走,連夜突擊審訊,還要從他們嘴裡,挖出那個最大的特務頭子,桂永泰的下落!」

  特務們被押走了,幾個護廠隊員抬著一個擔架走到麗嵐身邊,把她架上去。麗嵐又撐起來,深深地看了歐陽文一眼,忍不住用手捂住臉,傷心地哭起來……

  這時天已黑盡,廠區突然間大放光明,牆外的城市也是燈火輝煌。歐陽文長噓了一口氣,目光明亮地抬頭望天,似乎看到喬雪虹正在天堂里微笑……

  尾聲:別「洞」觀景,看江山如畫

  喬興海站在望江亭上,滿臉喜悅地望著古城的景色。和幾個月前相比,成都的面貌已煥然一新:整潔的街道,繁華的商鋪,微笑的人群。城市在春光的照耀下,更加生機勃勃,也更加美麗和壯觀。遙望城外,原野里萬物復甦,油菜花金晃晃的一片,桃樹李樹和杏樹竟相爭艷,粉紅色、白色的花朵象雲霞般燦爛。田裡的麥苗兒綠油油,隨風翻起輕柔的綠波,幾隻小燕子在上面掠過,飛向碧空……

  喬興海心曠神怡。解放幾個月,他這個新任市委組織部長格外繁忙,幾乎從來沒有休息過,一直在忙著各項組織與任命工作。除舊迎新,改朝換代,這是多麼艱巨的工作,也絕非一日一時之功。他想通了這個道理,才在星期天帶著女兒來望江公園遊覽。女兒在亭下去採花,他就獨自登上這亭閣,瞭望祖國的大好河山,頓時感慨多多……似乎猛然間,天地都換了個模樣,眼前也豁然開朗。才只幾個月過去,眼前就奇蹟般地出現了這許許多多的鬼斧神工,那種開闊、明亮和多彩讓你感到渾身輕鬆,似乎掀掉了緊壓在頭上的重物一般……

  喬興海抿著嘴笑了,知道自己這是「解放輕鬆症。」回想十幾年來的地下工作,長期隱蔽在敵人的心臟,神經也是高度緊張,得不到片刻放鬆。今天卻終於出「洞」了,以組織部長的身份公開遊春,真好比從寒風凜洌的冬天,一下子來到了桃紅柳綠的春天,心情能不放鬆嗎?腦子裡也不禁湧現出許多回憶……

  一個年輕人飛快地朝這邊跑來,身影和輪廓都越來越清晰。那是歐陽文,喬興海今天約了他來這裡談話。唉,休息也不忘工作,何談輕鬆呀!

  歐陽文笑逐顏開地走上來,他穿著一套米色中山裝,藏藍色西褲,腳穿一雙白網鞋,顯得很精神,臉上也是神采奕奕,看見他就撲上來,抓住他的手一個勁兒地搖,嘴裡喊著:「哎呀,我的組織部長,你好忙呀,約了幾次都沒見上!」

  「今天明明是我約的你……」喬興海不禁笑了,「還是叫我老喬或者喬大哥吧,這樣更親切一些,更能表達內心的千言萬語!」

  「是啊,千言萬語說不盡……」歐陽文開心地笑了,「還是挑重要的匯報吧:我們擊斃了嚴其勛,抓住了麗嵐,可她死不開口,還沒抓住她爹!」

  「這是一個遺憾,也是你今後的工作重點。」喬興海拉著他坐下,沉默了一陣才說,「可是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你聽了別想太多……因為你參加了反動組織泰新社,雖然是黨派你打進去的,按照組織原則,也得審查一下……」

  歐陽文楞了楞,就爽快地說,「審查吧,我沒意見……想想那些犧牲的烈士,想想嫂子和雪虹,她們付出了太多太多!今天我就是受點委曲,又算得了什麼?」

  喬興海沒料到他是這個回答,不禁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好呀,成熟起來了!」他幽默地話鋒一轉,「不過呢,因為你成功破獲了電廠的爆炸案,對你的審查已結束!我今天就是代表組織來找你談話,讓你擔任成都市公安局的副局長……」

  「原來剛才是考查我?」歐陽文也笑起來,他跳到地上,挺直身軀昂起了頭,「報告老領導,感謝組織對我的信任,保證不辱使命,堅決完成任務!」

  「好啊!」喬興海深思地說,「我們的使命還遠大,任務還艱巨呀!」

  歐陽文正欲說什麼,小月月來了,那一張小臉兒激動得通紅,拉著爸爸的手說:「爸爸,我剛才聽見媽媽在唱戲,還有姑姑的聲音……」

  喬興海和歐陽文都楞住了,連忙側耳細聽。一道清麗的女聲傳來,那是川戲名腔「別洞觀景」:「江山哪,如畫就,站在城樓上觀錦繡,萬紫千紅滿神州……」

  兩個男人相顧一笑,似乎聽見了天堂里的回聲……

  後記

  在我寫這篇後記時,這部作品還只完成了一半,但我卻選擇了這一天來寫它——2008年12月27日,我的第二故鄉成都宣布解放的日子!

  五十九年前,我那在黃河邊上土生土長,而後又參加了人民解放軍的父母,跟著大軍雙雙南下,在川西平原的「天府之國」孕育了一個小生命。一年後,我出生於成都,其實算起來,這應該是我的第一故鄉。因為直到半個世紀後,我才回到自己的藉貫所在地看了它一眼,因此我對四川的感情也必然超過了河南。五十多年來,它的巨大變化在我眼前一點點發生,我深深地熱愛它,而且總想謳歌它。於是便有了這部為紀念成都解放而創作的長篇小說。

  我也深深感謝共產黨,它把中國人民從災難深重、水深火熱中解放了出來,它領導的共產黨人拋頭顱、灑熱血,經過長達幾十年艱苦卓絕、英勇頑強的鬥爭,終於取得了革命戰爭的勝利。我也同樣為父母那一代驕傲,他們親手創造了這個偉大的奇蹟!所以我的血液中才會含有如此濃烈的革命英雄主義情結,並且一直想把它抒發出來。我也希望下一代們能夠了解,這個勝利是如何來之不易!我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這在五十九年前的確是難以想像的!

  本書雖是小說體裁,但參考了大量歷史資料,書中的許多人物都有真實原型,他們有些還健在,有些已離別人世,但多年前的英雄壯舉至今還銘刻在他們心中。作者為此感謝他們,正是有了他們的幫助,作者才能在一個恢宏的戰爭背景下,塑造出眾多色彩豐富又絕然不同的人物形象,刻劃出他們在改朝換代時的心路歷程。這也是成千上萬人的親身經歷和真實感受——如果說戰爭是歷史長河的滔天洪水,那麼這些被突然改變命運的人群,就是河流表層上激盪的浪花,每個人都不可避免地要經歷這大時代的洗禮。他們或順應,或反抗,或歡欣,或沮喪,或掙扎,或奔躍……由此構成了上個世紀最本真的「解放」表情。我也希望自己的筆能為這個宏大的主題,作出最細緻和最生動的註解;並從一個獨特的角度,描繪出中國大陸最後一個解放的省會城市那不一樣的風風雨雨。包括知識階層的錯綜複雜,國民黨內部的勾心鬥角,正義人士的沉浮興亡,以及當時革命的進程、戰爭的激烈,人民渴望解放的心情與國民黨統治區的市井百態……向讀者展現一幅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

  還要感謝一直在指導作者的田珍穎老師,她多次幫助我策劃這本書,並給我的創作提供了許多具體意見,沒有她,這本書也不可能問世。

  我正在完成的這本書只是歷史長河中的一粒小小微塵。

  但我相信,它也必將匯進那歷史的長河!

  作者  莫然

  2008年1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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