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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葡萄美酒夜光杯

2024-10-04 09:25:41 作者: 莫然

  桂永泰當前的時局並不樂觀。他心裡很清楚,即使他依仗自己的特工系統與幫會勢力,在成都盤踞多年如魚得水,但王陵基之流的高調是不可信的,要想依靠老美和老杜東山再起,那更是天方夜譚!這幾天,他都龜縮在自己的宏偉莊園裡,在那些華麗的遊廊上踱著步,思想沉悶,愁眉苦臉,面頰也明顯地消瘦了……

  怎麼辦?他憂心仲仲地想:去台灣吧?現在雖說還來得及,但他除了帶上一大筆金錢和幾個貼心豆瓣以外,什麼都帶不走,一切都得丟在這邊!那不止是手下的一大批人,以及碼頭上的各股力量,而是幾十年的苦心經營啊!讓他怎能甘心全都撇下?況且這一生樹敵頗多,表面上也算是被趕下了政治舞台,若逃到台灣,內部又傾軋起來,老頭子再翻臉不認人,說你違背了他的潛伏指令,來個軍法從事怎麼辦?去香港吧?那裡也有些親朋好友兄弟伙,但自己的顯赫地位是不存在了,繼續撈錢也不可能,只好做個老寓公坐吃山空,一旦仇人暗算,還可能會有殺身之禍!去國外嗎?自己是個土老財,那裡從未涉足,兩眼一抹黑,只能任人宰割,難免也不發生變故……

  最後還有一條路,就是投奔共產黨。這條路他想也不敢想,共產黨可是最恨特務呀!且不說他在鄉下當大地主時,曾經欺壓過多少老百姓;就說在重慶當中統站的站長時,又曾槍殺過多少共產黨呀!那真叫鮮血染紅長江水,白骨堆滿歌樂山……共產黨還能饒得了自己嗎?不行,別人能走這條路,他桂永泰絕對不行!

  

  想來想去,也只有跟共產黨干到底了!桂永泰自認為對共產黨還是很熟悉的,他們是老對頭了。所幸當時英明,以擺脫政界為幌子,早早地就脫下了這身軍裝,拉起了這個山頭。現在是要人有人,要槍有槍,碼頭上有兄弟,商會裡有朋友,在社會上也挺受尊敬,老頭子選他來搞地下軍,真算是選對人了!這股龐大的力量,就是自己的看家本錢,妙就妙在這支隊伍的核心部隊,仍是他的特工人員,而外層則是幫會勢力。他心裡盤算著,倘若再吸引一些精英骨幹,拉進來幾批人馬,滿可以跟共產黨抗衡一陣了!到時候,城裡若是呆不下去,還可以到鄉村去打游擊,實在不行就占山為王,蟄伏密林,哪怕是打家劫舍,也是一方之尊呀!尤其是川康邊地區,他長期有一支武裝販運鴉片的隊伍,那更是一條滾滾財源,可千萬不能丟啊!再困難,不也就是熬上個三年五載嗎?等有錢有勢的老美一參戰,扭轉了危局改敗為勝,老頭子真能打回來,自己憑藉手下的這股力量,又屬潛伏有功,要個地方王噹噹也是順理成章……

  想到這裡,他覺得腳下的步子也有勁了,似乎已經平步青雲。就在這時,從遊廊深處竄出來一隻白貓,飛跑過他身邊,嚇了他一跳。桂永泰從來不喜歡貓呀狗的小動物,就猛力地踢了那白貓一腳。突然又想到貓是不吉利的動物,白色就更不吉利,於是掏出隨身帶的手槍,「怦怦」兩槍,斃了那隻白貓,心裡才好受一些。

  下人剛把這裡收拾乾淨,桂永泰就看見女兒向他走來。前幾天她病了,桂永泰很忙,也顧不上去看她,偶爾吃飯時碰見,發現她臉色蒼白,無精打采,委靡不振,提起歐陽文就心灰意冷,似乎對方一直在冷淡她。桂永泰想起這點很生氣,一個破總編居然把她迷成這樣,還害了相思病!現在他卻見女兒臉色徘紅,神情亢奮,估計有好消息。果然,女兒高興地告訴他,歐陽文打電話說要來看他,她已派車去接他了。

  桂永泰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女兒,嚴厲地責問道:「沒有我的同意,你居然讓他到這兒來?你忘了這是什麼地方?是我們反共的大本營!歐陽文的政治面貌我們尚未搞清,你怎麼能輕易地把他叫到這兒來?就不怕他看破了我們的機密?」

  「哎呀,爹!我們有什麼機密,要對他保守呀?」女兒嬌嗔地推了他一把,「你不也說過,他有文化,學歷高,還懂點英語,又精明能幹,正是我們需要的人材嗎?」

  「哼,我看是你需要他吧?」桂永泰冷冷地說,見女兒一往情深,沒再往下說。

  麗嵐確實深深地愛上了歐陽文,覺得他是自己認識的男人當中最出色的一個。他英俊瀟灑,風度翩翩,聰明強幹,才華超群,哪兒哪兒都招人愛!可惜他平常對自己愛搭不理,不冷不熱的,難免傷了她的心。這次她不過是得了點小感冒,便想藉故考察一下他的感情,誰知他竟答應上門探視,怎不讓她喜出望外?

  「就算是我需要他吧?你不也正好趁此機會,再考察考慮他嗎?」麗嵐熱心地說,「我相信這一點:他雖然表面上矜持,其實跟我們是一路人,今後一定能為我們的反共大業建立奇功……爹,你可千萬別錯過了這個人材!」

  桂永泰笑了笑,笑得很含蓄,連女兒也不明白其中的含意。只聽他說,「好吧,既然已派車去接了,你就獨自接待他吧!等我哪天有空,再跟他好好聊聊……」

  麗嵐望著父親走開,有些莫名其妙。只是朦朧地感覺到,父親對她的感情並不看好。

  桂永泰心裡對歐陽文並無絲毫懷疑,他有個固執的想法,總認為現如今在上層社會裡混的人,都對共產黨懷有深仇大恨,今後也不可能輕易就範,投靠新政府。憑著他尖銳的目光和老練的心思,他也沒在這個年輕人身上看出什麼破綻來。若不是女兒跟他糾纏不清,他早就把此人拉入伙了!然而女兒的戀情卻讓他不痛快,甚至無心再對歐陽文進行試探和考察。他不喜歡事情被搞得如此複雜,把他的邏輯性也給搞混亂了!於是他想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緒,再集中想想,應該拿此人怎麼辦?

  歐陽文坐在車上思來想去,總覺得那天麗嵐的話大有奧妙,當時在他心裡就引起了震動,卻看不分明理不清爽,這次他下決心弄清此事。遠遠看去,桂家莊園的大片樹林在風中高低起伏,猶如波浪翻滾、咆哮喧騰的怒潮,附近的上千畝水田也恰似萬鱗閃光,碧波刺目。而莊園裡的那棟五層大樓則飛檐驟起,屋脊高挑,好比傳說中的龍頭,觸鬚怒挺,張牙舞爪,氣勢逼人……他想就是龍潭虎穴,我今天也要闖一闖!

  麗嵐聽女傭說歐陽文來了,連忙回到病床上,換了一件白色的棉質睡袍,散亂著頭髮,半躺在床上等他。歐陽文跟在女傭身後穿過長長的通廊,哪知道小姐已經等得心焦神迷了!麗嵐的閨房在第三層樓上,門大開著,歐陽文剛出現在樓梯口,麗嵐就看見了。她立刻眼睛一亮,忘了自己的病情便翻身下床,象一朵白雲似地飄過去……

  「哎呀,你終於來了!」她好不容易才收斂住自己的狂喜,站穩腳跟。

  歐陽文見她象一團火似的直往自己懷裡撲,不由得大吃一驚,也後退了幾步才站好,為了不挫傷對方的激情,他緊接著又主動迎上去,熱情地握住她冰涼的雙手。「瞧你的手,這麼涼!快上床去躺好,別再感冒了!」

  麗嵐心知他已洞悉自己的病,情緒也很快冷靜下來,重又躺到床上去,兩眼淚汪汪地看著他,「你還知道來看我呀!哼,對自己的部下一點都不關心……」

  歐陽文也鎮定下來,坐到床對面的椅子上,朝她親切地微笑著:「這不是來了嗎?這幾天真的很忙。你是知道的,報館裡的那一攤子,離了我也不成……」

  「可是人家在病中,真的很想你!」麗嵐含羞帶嗔地垂下睫毛長長的眼帘,深感委曲地說,「你呀,心裡只有工作,從來就沒有我!」

  還沒入冬,房間裡就開了暖氣,溫度很高。歐陽文見麗嵐只穿著貼身睡袍,張開胳膊時露出了整條手肘,胸前雪白的肌膚也敞開著一大片,不禁渾身燥熱,很是反感。他們過去每次接觸,麗嵐總是顯得端莊而文雅,大方又不俗,象今天這樣帶著點挑逗的暴露還是第一次。她那灼人的目光也在歐陽文臉上掃來掃去,讓他感到不自在。

  「你好象瘦了一點?」他沒話找話說,「是不是這幾天,沒好好吃飯呀?」

  麗嵐近日來確實茶飯不思,經他這麼一說,反倒覺得餓了,就抿唇一笑,去拉床邊的鈴,然後對應聲而來的女傭說:「你去叫廚房做幾樣好菜,清淡可口一些的,趕快送到這裡來,我要留先生在這裡吃飯。」

  女傭答應著欲走,歐陽文連忙說,「這就不必了,我待會兒還有事……」

  「你沒看天已經快黑了!」麗嵐嬌嗔地一指窗外,「你也來不及趕回城去吃晚飯了,不如在這裡吃一點,也好多陪陪我……對了,我現在突然有了胃口,還想喝點酒,聽說紅酒能發汗,也治感冒,你陪我喝點好嗎?」

  歐陽文正想反對,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務,就不推辭了。女傭似乎看出他們的關係,笑嘻嘻地走開,去傳達小姐的命令。麗嵐和歐陽文對視了一眼,都不禁笑起來。

  「今天算是被你扣留在這裡了!」歐陽文解嘲地笑道。「只怕喝醉了,要出洋相!」

  「怕什麼?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麗嵐嗲聲嗲氣地說,「醉了今晚就別回去,住在這裡……樓上有的是房間,還怕沒有你的位置?」

  歐陽文聽出了她的雙關語,他正想把話題往這上面引,就笑道,「你要留我,你父親會不會有意見啊?上次他跟我見面,好象不大喜歡我?」

  麗嵐聽懂了他的意思,眼睛立刻變得神采奕奕,臉上也浮現出了嬌美的笑容,「你是怕他不喜歡你嗎?傻瓜!他很欣賞你!只是不願說出來而已……你知道嗎?我一直有個心愿,就是你能跟我站在一條戰線上,我們共同拼肩去作戰!」

  「作戰?跟誰作戰呀?」歐陽文故意裝糊塗,「我是個文人,打仗可不在行。」

  「你真是個書呆子,到現在還看不出來,我和我父親是什麼人嗎?」麗嵐嗔怪地說,「當然是跟共產黨斗,跟解放軍打呀!如今風雨飄搖,全國都處於動亂之中,你還能超然物外,獨善其身嗎?只想當個文人,只怕共產黨也不讓呀!」

  歐陽文早已想好措詞,立刻擺出一副與她推心置腹的神情,「你提到這事,我也苦惱了很久……我原想趁著自己年富力強,正好多做一點事,不說是建功立業,大展宏圖,至少也不能虛度年華呀!這下可好,共產黨要打來了,誰知道今後又是怎樣一片天啊?我們這樣的人,共產黨還要不要呀?」

  「當然不能跟共產黨走,那樣你是沒有前途的!」麗嵐見他憂心仲仲,反倒興奮得滿臉緋紅,「當今世界上,能跟共產黨抗衡的不止是國民黨,雖然他們一敗塗地了,但另一種新生力量正在迅速崛起,這是一批思想自由,更為積極,絕不腐敗的精英人士,他們正在精誠團結躍躍欲試,企圖為挽回敗局而付出最大努力……」

  歐陽文聚精會神地聽著,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你是說,你和你父親……」

  麗嵐揚著美麗的脖子象個驕傲的公主。「是啊,我父親手上正有這麼一股力量,足以力挽狂瀾,對共產黨絕對有威懾力!你別小看我們,正在組織的這支龐大的地下軍,其作用不僅局限在成都,還要延伸到整個大西南,甚至滲透到全國各地!我們要運用自己的力量,在反共復國這條戰線上做出成績來……歐陽,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歐陽文聚精會神地聽著,並沒打斷她,只是搖搖頭,臉上掛著揶揄的笑容。

  「怎麼?你不信任我的話?」麗嵐瞪大眼睛,「你覺得這是天方夜譚嗎?」

  她還想說什麼,幾個女傭端著酒菜上樓來了,兩人只好停止談話,看著她們在一張小圓桌上擺好酒菜,又幫女主人披上一件外套,扶她坐到桌邊。歐陽文也坐到桌前,拿起那瓶已打開的紅葡萄酒,注滿了兩隻玻璃酒杯,又把其中一杯端給她。

  「不是天方夜譚,也是無稽之談……算了,我們別說這些了,還是喝酒吧!」

  麗嵐忽閃著兩隻大眼睛,有些沮喪。這番話本該由父親來講,自己說出來未免份量輕了些。可是她已經等不及了,好希望歐陽文能成為自己的同志,希望他們倆能共同投身於一個偉大的事業,希望他們倆能心心相印,走上同一條人生之路……

  她撅著嘴看看他,繼而又嫵媚地一笑,「唉,我要怎麼說,你才能相信我呢?」

  歐陽文的心口怦怦跳起來,這話正投合了他的心思。他故意沉吟片刻,才沉穩地說,「很簡單,你說你們的力量已經超越了國民黨,甚至可以跟中統和軍統相比,總得拿出一些真正的事實依據來吧?光靠自吹自擂,是不能令人信服的……」

  麗嵐微笑著,接過歐陽文遞來的酒杯一飲而盡:「你想聽什麼事實依據?」

  歐陽文揮揮手,鄭重其事地說,「你是知道的,我待人處事一向中立,宣稱君子不黨。你要想我加入你們,總得顯示自己的實力吧?軍統那幫人,我沒打過交道,但我對他們印象不好……恕我直言,他們都是一群無用的廢物!」

  「何止?他們簡直就是敗家子!時局鬧成這樣,壞就壞在這群敗家子手裡!」麗嵐又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去,大言不慚地說,「我們跟他們不一樣。實話告訴你,徹底摧毀中共地下黨的重任,已經責無旁貸地落在了我們肩上!」

  「你這不是在誇海口吧?」歐陽文又給她倒了一杯酒,怕她懷疑,也把自己面前那杯酒喝了下去。他是海量,不怕醉倒,卻希望對方能酒後吐真言。「我聽說共產黨里能人多,他們可不是你們輕易就能打敗的!」

  麗嵐並沒醉,但臉上已經飛起了紅霞,面對著這個令人傾心的翩翩美男子,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她抬起半笑半嗔的眼睛望著他,目光里射出火山熔岩一樣的熱量,為了溶化這個她喜歡的男人,為了俘虜這個男人的心,她不惜抖落出最深層的秘密。只要他能相信她,只要他願意跟她在一起,她什麼都不顧了!

  「告訴你一件最大的秘密吧!」她斜著眼睛,得意地瞟著他,「前不久我們幹了一件漂亮的事,俘虜了一個少將……一個帶有特殊使命來成都的少將!」

  「少將?」歐陽文的心跳都劇烈起來,他趕快控制住自己,語調也放得很淡漠,「誰的少將?國民黨的?還是共產黨的?」

  「當然是共產黨的人,但他表面上卻是國民黨的少將!」麗嵐把椅子拉得更靠近他一些,眼裡射出了耀人的光采,「這是我親自帶人幹的一件漂亮事。那個少將長期潛伏在國防部,最近才奉命來成都。他不知道他的身份早就暴露了,我們的人已經盯上他……就在黃龍溪碼頭,我們抓住了他!」

  歐陽文震驚得目瞪口呆,腦子裡象有一團打亂了的絲線,一時間理不出個頭緒來。原來跟喬雪虹接頭的那個少將已經被捕過!難道他當了叛徒?那麼雪虹就很危險了!甚至已經危及到臨工委!再想想可能性又不大,倘若真那樣,雪虹早被捕了,至少會被跟蹤……但她那天晚上來開會,後面並沒有尾巴呀!是敵人在放長線?似乎又沒有這種跡象,這幾天的情況都很正常……他想得腦子都疼了,抬頭卻見麗嵐正用灼人的目光緊盯住他,不由得凜然一驚,趕快把思路拉了回來。

  「抓個人有什麼了不起的?」他急中生智地說,「這麼多年來,被你們抓住的共產黨還少嗎?但他們還是象撲不滅的火焰,越燒越旺了!」

  「哎,你別這麼說好嗎?你還不了解我……」麗嵐突然抓住他的手,動情地說,「我不僅是你報館裡的文藝版記者,也是在美國受過訓的特工班高材生!我還不知道共產黨都是些死硬派?尤其是地下黨的高級特工,我才不在他身上費功夫呢!我只略施小計,派個人冒名頂替,去跟成都的地下黨接頭,自然就會有魚兒游過來上鉤了!」

  歐陽文怔住了,他的臉變得象紙一樣慘白,隨即又漲得通紅。這真是太糟糕了!原來跟雪虹接頭的那個少將是個冒牌貨!這比出現了叛徒還要糟!他頓時坐立不安,胸腔里好似掀起了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滾燙的血液急速地流過了全身……

  麗嵐卻誤會了他的表情,還以為他是心悅誠服之後的激動,於是又進一步,張開手臂就摟住了他的脖子,嬌聲嬌氣地說:「怎麼樣?我這人的才智還算配得上你吧?我把什麼都掏給了你,你呢?也該把你的心掏給我了吧?」

  歐陽文還沒從愕然中鎮定下來,對方那軟綿綿又熱烘烘的身子已經撲到自己懷裡,那張香噴噴的小嘴也在他臉上熱烈地吻著……在這狂熱的感情激流中,歐陽文接連打了幾個寒戰,內心裡反而清醒過來,連忙推開她,同時心裡疊起了許多疑問……但最重要的還是打開那個結:倘若跟雪虹接頭的少將是假的,那麼真的又在哪兒?難道他也淪為了敵人手中的工具?對,一定要弄清楚這一點!

  「麗嵐,你還真不簡單呢!我過去真是小瞧你了!」他沖她讚賞地笑笑,「不過我還有一點不明白,那個真少將呢?你又怎麼處置他?是不是已經殺掉了?」

  「沒那麼簡單,要殺也不能現在殺,也許留著他還有用……」麗嵐坐正了身子,感情的旋風還在她心裡打轉,她覺得有些頭暈,要不就是酒喝多了?

  「你這麼一說,我可就茅塞頓開了!」歐陽文的眼睛豁然一亮,又提起酒瓶給她倒了一杯酒,「來,讓我祝賀你,居然打了這麼個大勝仗!」

  麗嵐接過酒杯,臉上布滿了嬌美的紅暈,狂熱的愛情之火又在心裡燃燒起來,她又伸出一隻雪白的胳膊,搭在歐陽文肩上,洋洋得意地說,「現在還不到慶賀勝利的時候。你來之前,我剛接到我那位少將的密報,明天早晨九點,成都臨工委書記將親自去跟他接頭,就在城西的青羊宮……你等著吧,我們就要收網了!等一網打盡了全城的地下黨,我們再來痛飲這杯慶功酒!」

  她說完,就自得地喝下那杯酒,歐陽文卻覺得天旋地轉!這是怎麼回事?雪虹沒識破那個假少將,反要帶著喬興海去見他?歐陽文猛地站起來,幾乎帶翻了酒杯……

  他的失態讓麗嵐也嚇了一跳,「哎,你怎麼啦?」

  「沒什麼……」歐陽文簡直有點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了,「我想上廁所!」

  夜已深沉,歐陽文走進了設在樓道里的廁所,關上門又打開窗戶,在嗖嗖吹進來的冷風裡鎮定著自己……他還從沒遇見過如此複雜的狀況,一種奇異的恐懼攝住了他。他很清楚,倘若自己在明天九點之前,不能把今晚獲得的情報通知給喬家兄妹,成都地下黨將遭受重大損失!他臉上流露出堅決的神情,決定回屋後就告辭離開。或者現在就悄悄溜走?想到這地方離城有十幾公里,沒有交通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突然間他又想到,那個真少將肩負著重要的使命,他若還沒犧牲,也該想辦法救出他才好!

  他精神大振,又回到小姐的閨房,想從麗嵐嘴裡再掏出這個重要情報。不料她喝了許多酒,又在那一陣不可壓抑的激流衝擊下,已經不勝酒力,伏在桌上睡著了!

  「麗嵐!麗嵐……」歐陽文大為焦急,抱起她軟軟的身子又拍又打,只想弄醒她,情急之下也顧不得措詞,「你快醒醒呀!快告訴我,那個少將,你們把他關在哪兒了!」

  麗嵐勉強睜開眼睛,出神地呆望著他,過了一陣才呢喃著說:「水磨坊……」

  歐陽文知道再也無法從她嘴裡掏出點什麼,連忙把她抱到床上,蓋好被子,又飛奔下樓,想找到那個轎車司機送自己回城。但他走到通廊上,還沒來到庭院裡,就楞住了——一片鋪天蓋地的大霧,川西平原上特有的大霧,今年深秋以來第一場大霧,來得最不是時候的大霧,已經把整個莊園給籠罩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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