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既然找到了時光隧道，一切都變得輕而易舉。

  我預先到一個小裁縫鋪里，製作了一套像模像樣的侍衛服，對老闆詫異的眼神付之以高價錢，然後又揣著公子給我的腰牌準備出發。事過境遷，但願它能派上用場！臨近黃昏時，我買了一張故宮門票，售票員提醒我快關門了，我假裝沒聽見，很快就溜到那個慶芳閣前。它是我回家的入口和通道，等事情辦成，我還得從這兒逃回來！

  出行前看了天氣預報，今晚又會是一個月光之夜。我堅信月光是穿越時空隧道的必要條件，而在陰雨天就很難得逞。但這次也很險，據說最近有汪洋大盜企圖潛入故宮作案，有關部門防範森嚴。我好不容易才矇混過關，潛入了慶芳閣。如果我被巡邏的人抓到，後果不堪設想。因為沒人會相信，我是在企圖穿越什麼隧道，我一定會被當作盜竊未遂犯判以重刑，所以，這是最後一次了，今後可不能再來此地冒險！

  上天保佑！意乎尋常的順利，我又回到了清朝！

  當我戰勝了可怕的暈旋和下墜，回到那間熟悉的掛滿帷簾的慶芳閣，我認識到這件事證明了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越是危險的作法，就越是有成功的可能。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句話真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當我溜到皇宮的一個側門，對侍衛們亮出納蘭的腰牌，他們便毫不猶豫地放行後，我對這句話更是確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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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出宮之後，走在三百年前的京城裡，我才發現了一個天大的漏洞，或者說是我的巨大疏忽——在明府的人眼裡，我是一個在逃的小書僮，難道我能夠大搖大擺地回明府去看公子嗎？那將是怎樣的下場？乾脆就是自投羅網吧！明夫人會不會宰了我？明大人會不會把我送官？還有公子，他還敢真心接納我嗎？

  這下可慘了！都怪我事前考慮不周，回到清朝卻無處可去，無法可想！身上又沒有當時用的銀錢，我只好在明府旁邊的一條小街上像熱鍋螞蟻地轉悠，全靠身上這套侍衛服掩護我，才沒暴露目標。後來我總算拿定了一個主意，那就是仍舊在這裡轉悠，看能不能等到公子或者顧叔叔？哎，馮子劍也成啊，他們都能帶我混進明府……

  天快亮時，我的處境更危險，急於找一個地方藏身，要不就先混出城去？等到晚上再想辦法？正無計可施，明府的門突然打開了，一個我不認識的僕人跑出來，直奔小街的一家藥店。我立刻跟著他，看見他用力敲開了店門，又聽見他對睡眼惺松的店家說，大公子的病更加沉重了，要趕快抓藥！我大為吃驚，難道納蘭病了？他是被我氣病的？或是皇帝殘酷折磨他，把他弄病了？總之我都難逃干係，必須好好打聽一下。

  僕人取了藥，我就跟上去拍拍他的肩：請問，貴介是明府上的吧？

  這兩句古話我早就會說，他也不認識我這個過去的小書僮，騙騙他還不容易？沒文化的僕人也沒腦子，居然把我當成公子的侍衛朋友，立刻焦急地說，公子病了很長時間，又是寒疾，郎中看了都搖頭，說這回沒救了，老爺夫人哭得死去活來……

  我嚇一跳。在納蘭的一生中，寒疾確實困擾著他，但要命的只有一次，那也是他的死因。可根據時間推斷還沒到呢！難道公子會提前歸天？這就是他被我改變的命運？那我不成了千古罪人？文學界將失去多少詩詞精華？損失巨大無法估算呀！

  我忙問納蘭公子怎麼啦？還不到三十歲，就病成這樣？

  那僕人翻翻眼睛，說公子早已過了而立之年，你們常在一起，還會不知道？

  僕人走遠了，我卻呆在當地，又一次啞口無言。這麼說，納蘭已到了他最後的時間？我清楚地記得，他就死在三十一歲啊！可我離開他時，他剛過了二十六歲生日！也就是說，我沒能在同一時間趕回來，換句話說，此時已過去了整整五年！

  唉，我把自己也攪糊塗了！我拍拍腦袋，這才明白過來，時光隧道不是你想穿越某個時空，就可以如願以償地回到某個時空，你可能會被時光隧道帶到你並不想去的時空里！這麼說，老天爺還算照顧我，沒把我帶到兵慌馬亂的五代十國，或者四處烽煙的春秋戰國，那裡更是野蠻更不講道理，我可能會被亂兵們五馬分屍！所以回到公子身邊，雖然晚了整整五年，但還算慶幸，我也許還能見上他最後的一面！

  正在胡思亂想，街上走來一個儀仗隊，還有一群侍衛，中間護著一頂華麗的八抬大轎。我擠到人群中，聽得行人議論紛紛，說是遠嫁蒙古的端敏格格回來了，如今去明府看望納蘭大公子……我不由得驚喜交加！在過去的日子裡，我和這個刁蠻的公主發生了一些矛盾，但那是我沒看清自己的處境，而她又不知道我真實的身份，現在我如果告訴她一切，難道她還不會原諒我，而且帶我進入明府，看望我日夜掛牽的公子嗎？

  我想到就做，立刻高舉腰牌，闖到轎前，大聲喊道：請通報端敏格格，侍衛小宛子求見，有重要的事情，要單獨向她稟報！

  行人都被嚇壞了，不少人以為有刺客，或有什麼大事要發生，紛紛拔腳逃開，街上剎時間只剩下格格的儀仗隊，而侍衛們立刻就抓住了我！我也嚇得渾身冷汗，要知道我經不起搜查，那些錄音設備和照相設備也太嬌貴了，它們可經不起摔打。

  我忙喊道：格格救命，我真是小宛子啊！

  按說這事挺危險，格格即使認出我來，也可以假裝不認，或者乾脆就沒聽見我的呼喊，而那群侍衛也可以把我抓起來關進大牢，隨便定我一個擾亂治安的罪名。我猜格格正巧從轎帘子里看見了我？或者說她的好奇心依然很強？總之，在這最危急的時刻，她終於從帘子後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招呼道：把他帶到這兒來！

  侍衛們立刻把我推向前，讓我跪在地上，又稟報說：報告和碩公主，我們抓到了一個刺客，他還敢在公主的轎前大聲喧譁……

  我不知道格格何時封了公主？只是一疊聲地喊道：公主饒命，我不是刺客，我是公主的朋友小宛子啊！

  這句話很靈，當年的格格，如今的公主一掀帘子站出來說：你真是小宛子？失蹤了五年的小宛子？讓我看一看……

  這話證明，我們之間確實隔著五年的時光，也許時間能消彌一切？我仿佛聽見格格的口氣很親切，又不顧一切地叫道：是啊，我是小宛子，有緊急事要單獨稟報格格……哦，是和碩公主，請公主給我一個機會。立刻馬上！

  在這種時候，就可以看出端敏的可愛了！她毫不遲疑地接受了我的條件，甚至把去看望納蘭公子的事也延後了，就近帶我上了附近的一座茶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