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皇帝近日很煩惱，他一直沒看到自己想看的奏章，那是廣西方面的奏章。貞格格走了那麼久沒有音訊，皇帝很是擔心。雖然有曹寅不斷在旁邊寬心，說貞格格聰明機智閱歷豐富，定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但皇帝總是無法排解對心上人的那一份思念，弄得自己很不開心。遇到這種事，好奴才就得想出一個法子，來哄主子開心。

  曹寅不負重望，也搞了一台精彩晚會請康煕觀賞。這齣大戲叫「長生殿」，演得正是唐明皇與楊貴妃的故事，據說轟動了京城，王爺貴族們家中派對必演此戲，酒吧歌廳也非此戲不演。康熙很感興趣，說那就選個日子，帶著婆姨們去看這齣大戲。

  那天宮中很熱鬧，納蘭和曹寅等人都一飽眼福，可惜我未能到場。有些野史真是錯誤，說什麼納蘭的表妹進了宮，他日夜思念惆悵不已，只好化妝成和尚進宮探看。這事兒改編成電視劇肯定有看頭，還能濃墨重彩大加渲染，再把皇帝描寫成萬惡的王母娘娘。但實際情況卻大相逕庭，納蘭是御前侍衛吔！他隨時都能自由進出宮廷，只是侍衛房離后妃居住的宮殿很遠，而且皇帝比王母娘娘還兇惡，發布了那道類似銀河的禁令。

  後來的事情全是我東鱗西爪聽說的，不一定可靠哦！

  那天宮中上演大戲「長生殿」，旦生丑角全都紛墨登場，皇帝皇后與嬪妃也都到齊了，分坐兩旁專心看戲，納蘭在侍從隊裡站著，自然看見了坐在后妃席上的惠兒，兩人的神情肯定是感慨萬千。而背景音樂又是曲折婉轉的崑曲，還有唐明皇與楊貴妃的男女聲二重唱，生生死死悲歡離合打動人心，風花雪月痛苦萬狀獻出了另一對情聖演義……

  不料皇帝看了這戲並不喜歡，說是有人在含沙射影借古諷今，諷刺他拋棄了心上人。獻媚的曹寅嚇出一身冷汗，忙說這編劇名叫洪升是個本朝舉人，他就有天大膽子也不敢諷刺當今啊！康熙還是不喜歡，又煞風景地找出戲本翻了翻，對其中幾句大逆不道的台詞嚴加指責，更是嚇得小奴才屁滾尿流。後來還是皇帝聰明，想起了他麾下還有一個侍衛也是大才子，便命納蘭寫一首詞讓戲子們演唱，聲稱一定得斃了那洪升！

  大才子當然是提起筆來一揮而就，淋漓酣暢地寫了一首擬古決絕詞，名叫「木蘭花令」：「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此曲唱罷全場震驚，餘音繞樑響徹戲場，后妃們都在竊竊私語，問這是誰寫的唱詞？聽說是本朝第一大詞人，又都嘖嘖稱讚，欣羨不已。但真正聽懂了這首詞的只有惠貴人，那聲聲唱詞必定是沁入她心底，但她卻一句話也不敢說，一個表情也不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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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個知情人就是皇帝，他立刻明白納蘭是在借用漢唐典故，抒發自己的幽怨之情，而且向某個人表白，表白自己不是一個負心漢，但形勢所迫非人所願。這男女之情雖然應該始終如一，生死不渝，可其中有太多的煩難，讓你身不由己……如果人與人之間，都能像初相識那樣，永遠甜蜜溫謦，該有多麼好！然而誰又是詞中的薄倖錦衣郎？難道是歷代帝王嗎？這可真是大不敬！你想聰明的康煕皇帝看了，心裡還能高興嗎？

  正好這時，廣西的奏章到了！本想追究納蘭的康熙什麼也顧不上，立刻就去看這份他盼望已久的奏章。不料奏章中卻說，孔四貞與孫延齡已經舉行了大婚，皇上看了奏章，神情由歡悅轉為悲傷，又轉為憤憤不平。聽說他當即就大發感慨，說我當的這是什麼皇上？本該相親相愛，但卻相離相棄，山盟海誓也沒用，只怕朕與貞兒的感情會和那唐明皇與楊玉環一樣下場，看來帝王之戀都是如此，不得善終呀！

  皇帝心情不爽，定會遷怒於人，而且不止一人做了犧牲品。這也怪納蘭，他寫那首詞時只想著心上人，所以才去讚美和謳歌偉大的愛情。但愛情無法超越現實障礙，尤其當那障礙是皇帝這樣強大的對手，缺憾就不可避免地產生，而情感就像在愛的激流中翻滾著巨大的浪花，其旋渦又會產生可怕的衝擊力，於是引發了一連串惡性反應：

  一、皇帝立刻發布禁令，以「大不敬」為名，從此禁演「長生殿」，並當場把演員戲子們都拘押起來，台上立刻喊爹叫娘亂成一鍋粥。

  二、后妃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正在議論紛紛，問誰又惹禍了？突然惠貴人昏了過去，大約是她以為納蘭的詞惹惱了皇帝，因此擔心所致。

  三、惠貴人回到宮中，皇帝趕快召太醫來診治，才知道她是懷上了ＢＢ。於是一天的烏雲立刻消散，惠貴人又被加封為惠嬪，她所住的宮殿也被封為延禧宮，意思是說皇帝對她的恩寵將連綿不斷，永無止息！

  四、以前對惠兒進宮並不感冒的孝莊皇太后，聞訊後立刻趕到延禧宮去看望惠嬪，熱情洋溢地鼓勵了她一番，讓她好好保養自己的身子骨，說你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炸了吃，老祖宗也會給你去找那上天的雲梯！

  五、此舉引發了其他嬪妃的妒忌，她們又在皇后面前說三道四，挑起皇后也對惠嬪的晉升過快而不滿，當晚她跟皇帝大吵一架，還聲言要離婚。

  六、宮中的太監和侍衛也因此分裂為勢不兩立的兩大派組織，一派保惠，一派打惠，然而兩大派組織的頭頭也即勤務組成員，都在暗中猜測皇帝對惠嬪的恩寵究竟能持續多久？同時又在想方設法，欲置對方成員於死地。

  七、納蘭知道了表妹懷上了龍種，認定是惠兒甘心情願成了皇帝的女人，於是傷心絕望決定再次離家出走，而且要走得更遠。很多人包括曹寅也包括我事後聽到這個消息，都認為公子完全發瘋了！

  八、納蘭的新婚妻子盧蕊最後一個知道這消息，她決定不顧一切挽留痴情的丈夫，而且不管他喜不喜歡自己，這輩子都跟定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