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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8:54:48 作者: 張成功

  刑警支隊法醫室的兩張台子上,分別擺著兩具屍體,上面蓋著白布,她們的腳趾頭上掛著「海灘一號」、「海灘二號」兩個牌子。

  法醫已經解剖完屍體,正在縫合屍身的胸腔。劉振漢問道:「死亡原因搞清楚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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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屍體解剖來看,兩個死者都是非正常死亡。應該都是死於槍擊。」法醫說著,掀起屍布的一角,讓劉振漢看他所指點的部位。「您看,一號身體有兩處傷痕,頭後腦部的槍傷直接使得腦部組織受損以致死亡,同時手臂尺骨骨折。二號屍體同樣是遭到槍擊而死亡,子彈是近距離從眉心穿入。」

  劉振漢認真仔細地看著彈孔。

  龔靜在旁邊發表看法:「兩個受害人都是一槍斃命,看來,兇手是訓練有素的。」

  「我也這麼想。」劉振漢表示贊同。「一號女屍彈孔在太陽穴位置,二號在眉心。這都是專業殺手喜歡的部位。」

  李冬問法醫:「受害人死亡的時間,能不能確定下來?」

  法醫答道:「根據屍體狀況看,死亡時間應該在四到五天之內。但是,死者已被兇手有意識地毀容,所以,很難確定其身份。」

  劉振漢又慢慢走到屍體旁,將蓋布全部掀開,細細地從頭到腳認真査看,目光最後停在手臂上。他凝神注視,心有所動。

  龔靜和李冬等人都很奇怪地看著他的舉動。劉振漢把照片拿出,對照了一番,然後蓋上屍體,若有所思地說道:「走,去會議室!」

  刑聱支隊會議室里,「咔嚓!」一張幻燈片投映在白板上,正是海灘女屍現場的照片。劉振漢和幾個刑聱坐在幻燈機前靜靜地看著。馬荃操作幻燈機,龔靜作著講解:「這是今天在海灘發現的兩具屍體。屍體發現時,全身裸露。根據屍檢報告,這兩具屍體均為女性,年齡在十九至二十一歲之間,死亡時間不超過五天。現在基本可以排除自殺的可能性,可以肯定是一起殘暴的兇殺案。」

  大燈打開了,大家紛紛圍坐在桌子前。劉振漢點了根煙,環視一圈後說:「偵破此案的關鍵是査清屍源,你們有什麼想法?」

  馬荃爭先發言:「我剛剛理出個思路,準備明天就開始做。女屍的臉部已經被兇手破壞。無法辨認長相,因此,我準備請技術科採用顱骨對比技術,先復原出死者生前的模擬照片,然後再核査失蹤人口,爭取儘快找出線索。」

  大家頻頻點頭。李冬道:「雖然麻煩點,但這條路子可以試試。」劉振漢卻表示了不同意見。「我看麻煩,而且會拖時間。咱們的顱骨對比技術目前還處於摸索階段,對死者身份定性沒有十分的把握,還是另闢途徑吧!」

  大家討論了半天,也找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都把目光對準了劉振漢,希望他能說出一個更高的招數來。

  劉振漢把菸頭摁滅,拿起幾張照片,走到白板前。「這是死者各個部位的照片。我剛才在解剖室和看幻燈時都注意到一些細節,在這幾張照片上也有所反映。不知大家注意了沒有?」他把照片分別貼在白板上。「最近氣溫不是太高,因此,屍體除了頭部,相對而言,保存的還比較完整。大家請看照片。」他指點著。「這是兩個死者的手臂,你們看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大家圍上前看。龔靜首先看出端倪,急切地說:「手臂上都有點狀皰疹……」

  劉振漢點點頭,「答對了一半,這不是點狀皰疹,是死者生前用菸頭燙的傷疤。」

  幾個刑警突然都省悟到一些東西。

  劉振漢繼續道:「這些菸頭燙的傷疤應該給我們一些啟示。」他指著一張死者牙齒的照片。「你們再看這張,從死者的牙齒上可以清晰地看出,上面有很重的煙漬,至少有幾年的煙齡。剛才龔靜講了,法醫判定死者的年齡在二十歲左右。一個十幾歲便開始吸菸的女孩,應該是什么女孩?」他又指著另一張照片。「這是二號女屍的手臂,從照片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刺青,是一個二乘三公分的『忍』字。剌青、疤痕、煙漬……這些細節,為我們判明死者身份提供了很有價值的參考坐標:這兩個女人應該是從事不良職業的女人!」

  刑警們紛紛點頭。

  劉振漢端起茶杯喝了口水。龔靜忙拎起水瓶給他添上。他接著道:「從事不良職業的女人,一般有兩個特點。一是流動性大,行動比較隱秘;二是相互之間往往認識。當然,有組織的賣淫活動更是如此。所以,即使馬荃弄出來精確的照片,也很難査實這類邊緣人的身份。」

  龔靜問:「劉支隊,那我們該怎麼査,採取什麼具體措施?」這也正是有些不服氣的馬荃想迫切知道的,他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劉振漢。

  劉振漢道:「明天可能會有一次行動。具體情況,我還不太清楚。但不管是什麼行動,咱們正好乘此機會,將所有城區的妓女、老鴇、媽咪等一網打盡。然後通過審訊,來査詢死者身份。我相信,這樣的話,會事半功倍。」

  大家聽了劉振漢的話都很振奮。這時,值班員走了進來,交給劉振漢一份電報。他看著,不由發出一聲驚呼,連忙看表。龔靜問他是不是又有了什麼大案子。他回答說:「不是,一個好久不見的親戚回來了。對不起,我得去趟機場。你們先聊著,研究一下明天的行動方案,我回來聽結果。」

  龔靜看著他慌張地跑走,笑道:「這是怎麼了!跟孩子似的……」

  李冬得意地看著幾個新兵道:「怎麼樣?咱們劉支隊不比你們學校的老師差吧?有沒有學問?」

  「劉支隊應該到我們學校去當老師!」湯文軍由衷地說。

  天都國際機場。一架波音飛機張開巨大的雙翼,轟鳴著落地。旅客們魚貫而出,步下舷梯。一位留著齊耳短髮,面容秀美的女孩隨著人流走向出口處。

  劉振漢風風火火地驅車趕到候機廳前,跳下車,在人群中尋找著。另一邊,聶明宇身著黑色的短風衣,戴著太陽鏡,雙手背在身後,在慢慢地溜達。

  乘客們陸續走了出來。那位短髮女孩推著行李車往外走。劉振漢首先發現了她。大叫:「蕾蕾!馮蕾蕾!」她在人群中尋找著,先是發現了聶明宇,然後才發現了對她招手的劉振漢。與此同時,劉振漢和聶明宇也互相發現了對方。

  馮蕾蕾並沒有太興奮的神情。她努力掩飾住一點點激動走上前。她有些猶豫,不知該先跟誰來親熱。兩個男人也猶豫著,都似乎在謙讓著對方。最終,還是聶明宇先擁抱了她,然後是劉振漢。三個人都有些不自在。

  蕾蕾喊:「哥!」

  劉振漢和聶明宇同時「哎」了一聲,兩人都有些尷尬地互相看了看。

  聶明宇故意作出不高興的樣子對蕾蕾講:「好呀!回國也不打電話,怎麼想起發電報了?」

  劉振漢笑吟吟地說:「雕塑家嗎?藝術家都和別人不一樣,咱蕾蕾從小就有藝術家氣質!」

  蕾蕾輕聲道:「不是。主要是我想讓你們兩個都來接我。哥,爸爸媽媽好嗎?」

  轟明宇摟了摟蕾蕾的肩,「好。他們都好。你呢?」

  蕾蕾偎在聶明宇胸前,「你不是看見了嗎?我還正喘著氣呢!」她走到劉振漢身邊,挽住他的胳膊,「你呢?振漢哥!」

  劉振漢看看聶明宇說:「好,還好。你看,咱這不是又聚齊了?」

  三人並排走向停車場。劉振漢走向警車,聶明宇走向凌志,蕾蕾站住了。

  聶明宇轉過身來,欲喊又止。

  劉振漢道:「蕾蕾,上你哥的車吧,坐著舒服。我給你們開道。」

  聶明宇拉開車門,「別了,振漢,你還嫌麻煩不夠呀?」

  蕾蕾向警車走去。「我和明宇哥在一起機會還多,上你的車吧!」說著,鑽進了警車。

  劉振漢對聶明宇笑笑,也上了車。聶明宇開著凌志,跟在後面。

  劉振漢輕打方向盤,側過身沒話找話:「蕾蕾,這兩天到家讓你嫂子給你做點可口的菜。外國苦,淨吃些半生不熟的東西。」

  蕾蕾不回話,忽閃一雙大眼睛看著他。

  劉振漢只好接著再說:「蕾蕾,這趟回來辦展覽,呆多長時間?哪天帶你嫂子也看看你們那個雕塑去?」

  蕾蕾終於開口了,語調冷冷的:「振漢哥,我聽說了,孟琳告訴我的。說你和我哥鬧了矛盾。好像你正調査他。是嗎?」

  劉振漢冷不丁被蕾蕾這麼一問,心不覺一沉。他勉強擠出幾絲乾笑。「哪能呢?誰傳的?瞎說。你看,咱們一塊長大,我能害你們?」

  蕾蕾舒了一口氣。「我就要聽你這句話。我知道,振漢哥,明宇哥他不會總守著規矩。他做這麼大,不弄點鬼才叫見鬼呢。不過,我會說他。你也了解他,他這個人還是能把握住尺度知道輕重的。」

  劉振漢點點頭。「我知道。所以,我躲著這事呢!」

  「就算他真有什麼不對,該怎麼處罰讓別人去。好嗎?」

  劉振漢想了好大一會兒,又點了點頭。

  凌志車上,聶明宇靜靜地聽著音樂。他注視著前面警車裡劉振漢和蕾蕾聊天的背影,心如潮湧。

  警車拐彎,放慢了速度。蕾蕾透過車窗,突然看到了旁邊一陰暗的胡同。她頓時咬住嘴唇,顫抖著嗓音說:「這裡……振漢哥,還記得這裡嗎?這麼多年……怎麼沒變樣啊?」

  劉振漢慌忙看去。「哪兒?」他順著蕾蕾的目光,看到了那條巷子。霎時,那慘痛的場景在他眼前浮現出來:蕾蕾哭喊、哀求,肖雲柱面目猙獰地撲在她身上……

  劉振漢恍然大悟,趕緊掉轉車頭走別的路。他邊猛打方向盤邊急促地說道:「不走這兒!蕾蕾,咱不走這兒!我說,你怎麼……過去這麼久了!你還得好好生活呀!去美國讀書咋還忘不掉……」

  蕾蕾滿臉悲愴和仇恨,眼裡閃動著晶瑩的淚光。

  警車突然調頭,聶明宇不由吃了一驚。他朝旁邊看去,也發現了那個胡同,雙眉不由緊緊擰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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