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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8:51:16
作者: 張成功
鄭莉坐在飯桌前,心不在焉地擺弄著面前的筷子。這些天來,她一直都是憂心忡忡,神思恍惚。喬小龍慘遭滑鐵盧,陷入困境,她了解得一清二楚,可她愛莫能助,只能眼睜睜地在旁邊看著干著急。
吳淮生把菜端上飯桌,也是一副喪魂落魄,無精打采的樣子。他疲憊不堪地坐下,聲音發乾地對鄭莉道:「吃飯吧,菜都涼了。」
鄭莉懶懶地伸出筷子,夾了一塊炒筍片塞進嘴裡,只嚼了兩下,便吐了出來,皺了皺眉問道:「你是不是把味精當成了鹽?」
吳淮生嘗了嘗,也不覺皺起了眉,鄭莉說得不錯,他的確是把味精當成了鹽。
鄭莉又夾起一塊紅燒肉丟到嘴裡,頓時嘴張得更大了,很艱難地囫圇吞下去,倒吸涼氣,用雙手拍著兩腮說:「你是把醋當成了醬油吧?」
吳淮生尷尬地笑笑,不無自責地道:「你看我這腦子,快成糨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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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莉把筷子「啪」地一放,問道:「吳淮生,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和喬小龍鬧翻了?」
吳淮生一愣,連忙矢口否認:「你這是從說起?我們兄弟會鬧什麼?」
「不對!」鄭莉盯住吳淮生,「你這兩天睡覺,不是像丟了魂似的喊小龍,就是號啕大哭,幾次半夜三更都是哭醒過來才停住。我說得不錯吧?」
吳淮生啞巴了。鄭莉的話的確不假,他這些天來像入了煉獄一樣,滿腦子都是喬小龍的身影,滿耳朵都是喬小龍喊哥的聲音。一想到喬一龍和孫鳳珍,他的心就如針扎一般,愧疚和無奈輪番折磨著他脆弱不堪的神經。
鄭莉見他眼皮耷拉著不說話,心中就更有數了,輕聲道:「淮生,人都說生意場上無父子,我深知商場的兇險和殘酷,你可不能為了幾個錢,斷了兄弟之情。名利都是身外之物,別把它看得太重,啊?」
吳淮生的心弦被鄭莉的話重重撥動了,嘆了口氣道:「小莉,我不能再瞞你,小龍的確惱恨我了,提出跟我一刀兩斷。可是鑫龍大廈的現狀在那兒擺著,明里就是個無底黑洞,你有再多的錢也填不滿它。當然,如果我們傾其所有並不是建不起來,但它已經臭了,蓋起來也只能是個爛尾樓,我總不能把一龍公司給拖垮了吧?」
「那你的意思是沒有一點辦法和希望了?」鄭莉盯著他問道。
「當然,也不是一點辦法沒有。」吳淮生迎著鄭莉的灼灼目光,「現在關鍵是政府的態度,如果能對鑫龍公司有信心,給予大力支持,也許小龍能殺出一條血路來。」
「我明白你的意思。」鄭莉往椅背上一靠,「我去做老頭子的工作。」
吳淮生馬上道:「只要老頭子能幫助恢復鑫龍的信譽,我就把這別墅賣了,那輛新款奧迪車也讓出去,湊錢幫小龍。」
鄭莉站起身來:「我現在就回家,說服老頭子,你等我的消息!」說罷扭身出了門。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鄭莉出門太急,沒帶雨傘,趕到家時,身上已淋了個半濕。她推門走進,見鄭重和李玉茹正在吃飯,便甩了甩臉上的雨水,端起碗就盛飯。
李玉茹有些詫異地問她:「咦,你怎麼一個人跑來了?淮生呢?」
「他躺在床上幾天沒起來了,現在是奄奄一息,苟延殘喘。」鄭莉坐在餐桌邊,邊往嘴裡扒拉飯邊道。
李玉茹雙眼陡地睜大了,架不住「哎呀」叫了一聲,焦急萬狀地問:「他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得了什麼急病,咋不送醫院呢?」
鄭重看了看鄭莉,不動聲色地道:「誇大其詞!真睡著不能動,你還能狼吞虎咽吃下飯?」
鄭莉怔了怔,忙放下飯碗:「爸,信不信由你,反正他幾次在我面前提到要自殺,挺嚇人的。」
鄭重半信半疑地放下碗和筷子,瞪著鄭莉問:「是因為什麼?是不是你欺負他這個老實人了?」
「還能因為什麼,你這是明知故問,別把責任往我身上推。」鄭莉有些生氣地又端起了飯碗。
鄭重想了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後道:「是因為喬小龍對吧?他這樣不值得!」
鄭莉更生氣了,碗一礅道:「爸,你在我面前可從來沒有如此鐵石心腸過,人家喬小龍都快瘋了,你還說風涼話。」
鄭重最怕女兒生氣,話不覺軟了下來:「喬小龍是讓人同情,可這房地產不是誰都能做的,你看因為他,我出了多少麻煩。他應該很深刻地反省反省。」
「爸,不用你講,他也會總結教訓的。」鄭莉的口氣變得懇切,「你不管怎麼說,和他爸爸也是共過患難的,又有吳淮生這層關係,不能就這麼看著他給毀了。再說,你現在已經得到了解脫,伸出手來拉他一把,又有什麼不可以的。鑫龍大廈已經完成了大半工程,你再加把火,說不定就成了。爸,你就最後再幫他一次吧。」
鄭重皺起了眉頭:「目前這種狀況,你讓我怎麼幫他?這是建一座三十層的大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只要你能以政府的名義宣布他有這個能力和條件,恢復起業主們的信心就行了。」鄭莉說罷眼巴巴地看著他。
「胡鬧!這能是隨便說的嗎!你是不是覺得你爹的市長當到頭了?首先資金這一條他就不具備,遑論其他!」鄭重斷然回絕。
「資金的問題我和淮生可以給他想辦法,只要你口頭交代一下。」鄭莉見大的要求不行,只好退其次。
「你真是太天真了!」鄭重用筷子點了點鄭莉,「你知道建成大廈需要多少錢嗎?除去現在已完成的土木工程不計,至少還得有五千萬到七千萬,就是把一龍公司的家底都賠進去,也只能是杯水車薪!」
鄭莉被這個龐大的數目嚇了一跳,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鄭重端起飯碗繼續吃飯,邊吃邊說:「你和淮生的心情我能理解,可蛇口吞象是不現實的,喬小龍之所以惹了這麼多的麻煩,根本的癥結也就在這裡。」
鄭重的雙腮微微嚅動,神態平和,話語也是不緊不慢。可這一句句話卻如一塊塊巨石,壓在鄭莉的胸口,心不由得一點點下沉,信心也被一點點銷蝕瓦解了。她想再努力說點什麼,嘴張了張,終究沒能說出口。
鄭重把嘴裡的飯咽下,看了看女兒,接著道:「小莉,其實喬小龍已經意識到條件有限,找到了自救解脫的辦法。你來替他說情,可能還不知道吧?」
鄭莉怔了怔,問:「什麼自救的辦法?」
「他準備成立一個煤炭科技開發公司,在向煤炭實體企業提供開發項目的同時,兼營煤炭深加工產品貿易。已經向有關部門提出了申請,鑑於鑫龍的善後事宜,他們已經把申請報給了我。」
鄭莉吃了一驚,連忙問:「你批准了?」
「我認為這是件好事。喬小龍對煤炭行業比較熟悉,以前也搞過研究所,這才是能發揮他專長的正事,我沒有理由不批准。」
鄭莉沉下去的心忽悠又提了上來,頓時便有了一種不祥的感覺。這不是在和吳淮生唱對台戲嗎?到時候還不是要爭個你死我活?喬小龍是昏了頭還是真的對吳淮生產生了仇視心理,不然怎麼會做出這種荒唐的事來。想到這兒,她央求鄭重:「爸,你能暫時不批嗎?」
「什麼?」這次輪到鄭重驚訝了,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女兒,「你竟然不讓我批准他的正當申請?」
鄭莉解釋說:「淮生也是煤炭公司,他們……」
鄭重沒等鄭莉說完,便打斷她的話道:「這不更好嗎?一個搞實體,一個搞科研,相得益彰嘛!」
「不是這樣的。」鄭莉不得不說實話了,「他們兄弟倆因為鑫龍的事鬧僵了,你再讓小龍弄一個煤炭方面的公司,二人還不得形成龍虎鬥,那後果就比現在還要嚴重了。」
鄭重的神情變得凝重了,思忖良久才說道:「淮生跟小龍可是血脈相通的關係啊,怎麼也鬧起矛盾了?這經商辦公司也不是什麼好事情,兄弟反目、父子成仇都是錢在作怪呀!可我不批是不符合政策規定的,除非他主動撤回去。」
「行,你緩緩,我馬上就找小龍談。」鄭莉說著站了起來。
李玉茹遞給女兒一把傘,有些不放心地叮囑:「談得通就談,談不通就算,別勉強啊!」
鄭莉點點頭,向外走去。她尋思著,一中午跑了三個家,只有這最後一個才讓她最牽腸掛肚,心裡不禁暗暗罵起喬小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