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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8:48:05
作者: 張成功
鄭莉自接到喬小龍的電話後,便一直處於心神不定、輾轉反側之中。他突然主動打來電話,意欲何為!是解釋?是致歉?還是要展示他的春風得意?也許他僅僅是看在過去的情分上隨便問候一下,或許是看在父親和淮生大哥的面子上禮節性地打個招呼?
如果他依然還愛著她呢?畢竟在他們分離的這段日子裡,他們沒有聯絡過,很有可能會出現些誤會。比如他認為她不會再回來,以為她在國外已經有了歸宿等等。他目前和林非也僅僅是朋友,並沒有結為夫妻。是不是見她回來了,要與她重續前緣,再浴愛河?
但她很快就理性地否掉了自己這種不切實際的臆想妄猜。她看得很清楚,他和那個林非形影不離,而林非在咖啡廳也當著她的面說小龍愛她愛到須臾不能分開的程度。況且林非是那樣的漂亮,那樣的讓人賞心悅目,還是卓有成就的博士,小龍怎麼可能不愛她呢?
鄭莉左思右想,越想越灰心喪氣,越想越痛苦不堪,竟不覺對這個世界產生了厭倦之感,思忖著是否該儘快離開淮海到國外去。
吳淮生走進客廳時,蜷坐在沙發上苦思冥想的鄭莉竟然沒有發覺。吳淮生悄悄在她對面坐下,被她披頭散髮、衣衫不整和憔悴不堪的樣子嚇了一跳,尤其是見她如入定般地在那兒痴痴發呆,就更擔心了,於是輕輕咳了一聲。
鄭莉這才被驚醒過來,見是吳淮生來了,忙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招呼道:「淮生大哥你好,喝點什麼?」
「不用了。」吳淮生連忙搖搖手,然後關切地問,「你臉上氣色不太好,是不是哪兒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看看?」
「沒事,是昨天晚上沒休息好。」鄭莉把頭髮攏到腦後,拿起茶几上的橡皮筋扎住,做出輕鬆的樣子,瞥了吳淮生一眼,很隨意地道,「這幾天心裡有些亂,總是失眠。剛才沒有冷落你吧?」
「沒有沒有。」吳淮生頭搖得像撥浪鼓。他被她那不經意的一瞥看得神醉魂迷,尤其是那前句話,說得他心裡痒痒的:莫非她已經對自己有了那個意思,不然為什麼心裡亂還失眠,而且親口說出來?想到這兒他不覺激動起來,道:「我陪你出去散散心怎麼樣?」
鄭莉一直在猜測吳淮生頻頻約她出去的意圖,心想,莫非是喬小龍讓他這位大哥來安慰她的?
吳淮生見她沒有表示反對,隨即提議:「咱們去香樟園吧!」
「不去!」鄭莉已經對這個地方有了一種自然而然的排斥感,所以斷然拒絕。她似乎意識到自己有些太生硬,馬上又補充說,「那兒太亂,環境不好。」
吳淮生想了想,覺得鄭莉說得有些道理,人員是有些太雜,再說老去一個地方,也太俗氣了。於是又提議道:「咱們去小黃山咋樣?那兒空氣好,景色也好。而且我聽說慈靜庵有位剛雲遊來的尼姑叫祥明師太,修行很深,能觀皮知骨,由骨知心,預知人的因果,讓她幫你看看。」
鄭莉頓時來了興致,連聲說好。從沙發上跳下,進裡屋簡單妝飾了,便和吳淮生一塊兒出了家門。
天高雲淡,秋風送爽。位於淮海西郊的小黃山像位亭亭玉立的姑娘。燦燦的陽光鍍亮了她的翠衫綠衣,一片片紅樹林如綴在她身上的瑪瑙玉佩。不太高也不太峻峭的頂峰上散落著幾處寺廟,而那座黑瓦白牆的建築便是慈靜庵了。
奧迪車在山門口的停車場停住,鄭莉一下車,就被山頂上隱隱傳來的鐘聲籠罩住了,臉上不覺湧出幾分肅穆來。
好在山並不高,吳淮生和鄭莉很快便登上了頂峰,走進了慈靜庵。鄭莉買了兩捆香,燃著後恭恭敬敬地插在香爐中,然後便進了大殿。面對如來佛和觀世音等菩薩的金身塑像,她雙手合十,學著旁邊香客的樣子,虔誠地拜了幾拜。
吳淮生已經找到了祥明師太,招呼鄭莉過去。這是一個並不寬敞的偏房,正對著門處是一尊不大的佛像,旁邊擺著長條桌,桌上放著簽筒。祥明師太就端坐在長條桌後,出家人很難看出確切的年齡,祥明看上去在60歲左右,慈眉善目,皮膚微黃,身材瘦削。吳淮生向她說明來意後,她示意鄭莉抽籤。鄭莉很認真地搖了搖竹筒,閉上雙眼抽出一根簽來。祥明依照簽號從長條桌旁排列的紙片裡尋出一個紙條來,上寫「上上」二字,下邊是幾行所謂的箴語。吳淮生喜道:「恭喜你小莉,抽了個上上籤!」
鄭莉也甚是興奮,請求師太解字析義。師太問她是解前程、健康還是解婚姻。鄭莉說她都想解。師太說不可,只能解其一,如多了也就不靈了。鄭莉心中想解最後一條,可當著吳淮生的面又很難說出口。就在她故作躊躇狀時,吳淮生已代她脫口而出說就解婚姻。師太以徵詢的目光看鄭莉,鄭莉趕緊點了點頭。
四句箴語是:雲來如衣,雲走日輝;日明雲愈白,日升雲頓開。
祥明師太解析道:「前兩句是指你感情曾受過挫折或是有過曲折,但已經渡過難關,喜事將臨;後兩句是說你和相愛的人感情很深,相互提攜,定能舉案齊眉,白頭偕老。恭喜啊,施主!」
鄭莉心花怒放,從包里掏出一張百元大鈔遞給師太,顫著聲音說:「謝謝您師太,你真是位德高望重的活神仙!如果您所講的能成為事實,我一定再來還願,重重地謝您!」
吳淮生自然也是喜不自禁,他馬上便聯想到自己身上了,認為那個和鄭莉舉案齊眉的人肯定非他莫屬。
他們興高采烈地出了慈靜庵,沿階而下。鄭莉一掃臉上的陰鬱,笑著、跳著,還不時哼上幾句流行的愛情歌曲。吳淮生從認識鄭莉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般快樂,燦爛的笑和舒展的身姿使得她愈加美麗動人,他如同看到了翩翩起舞的仙女,那純真、那熱情、那溫柔幾乎要把他溶化了。他不由自主從心底生發出讓她一生幸福永遠快樂的願望來。
鄭莉忽然跑上前來,挽住了吳淮生的胳膊。吳淮生吃了一驚,既激動又緊張,心「咚咚」急跳,腿也不覺僵硬起來。
「吳大哥,我能問你個問題嗎?」鄭莉側過臉來。吳淮生心中一動,看她一臉的神秘,莫非是要……他連忙點頭道:「你講你講!」
「你為什麼到現在不結婚?」
果然被他猜到了!吳淮生一陣激動,回答道:「因為沒遇到像你這麼好的姑娘。」
「吳大哥你又挖苦我了。」鄭莉並沒往別的方面想,很誠懇地說,「比我好的女孩多得是,以後我要多注意,幫你物色一個合適的。」
吳淮生以為鄭莉是在試探他,便很鄭重其事的樣子道:「可我只喜歡你!」
鄭莉不由得很爽朗地笑了。吳淮生愈是一副傻乎乎的認真樣兒,她愈是覺得他在開玩笑。
吳淮生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怔怔地看著她。
「吳大哥,真沒想到,你還這麼幽默。」鄭莉止住笑,感慨著道,「有時候我想,還是像咱們之間這種純潔的兄妹之情最好,我在你面前就覺得特別輕鬆,一點兒不覺得心累。」
吳淮生似乎聽出了不對勁,不禁脫口問道:「你的意思是……」
「我想把你當做我的哥哥,你要我這個妹妹嗎?」
吳淮生像從火山口一下掉進了冰窟里,從外涼到里,渾身像散了架,雙腿在山道上直打飄兒。
「怎麼?你不願認我這個妹妹?」鄭莉見他沉吟不語,仰起臉來追問他。
吳淮生的臉成了個大苦瓜,只得訥訥地說:「願……意!」
鄭莉仍然沉浸在那四句美妙無窮的箴言中,絲毫沒有察覺出吳淮生的異常,情不自禁地又哼起了流行小調。
吳淮生的情緒卻是無論如何也振作不起來了。他面前的陽光不再燦爛,風不再涼爽,樹不再婀娜多姿,片片紅葉不再絢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