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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8:47:01 作者: 張成功

  刑警隊小會議室里,劉躍進和馮自強、凡一萍在研究如何查找朱永生。馮自強認為如果無目標地在黑道上查,範圍太大,也有些盲目,費時費力不說,還容易打草驚蛇。他提出能否在死去的鄧輝身上琢磨琢磨。

  凡一萍大眼一睜,莫名其妙的樣子說:「他都死了還能琢磨出啥?」

  劉躍進顯然明白馮自強的意思,問他是不是以鄧輝為中心,查一查他的狐朋狗友,從中找出線索。

  馮自強點點頭說就是這意思,既然朱永生讓鄧輝去當槍手,就說明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那鄧輝周圍的親朋好友就極有可能也認識朱永生,甚至說不定知道他的行蹤或是藏身之地。

  凡一萍終於聽明白了,眨了眨眼說:「你們這麼一講,我倒還真想起一個人來。」

  劉躍進連忙問她想起了誰。

  

  凡一萍接著道:「鄧輝死了後,你不是派我處理他的後事嗎?那天從無名茶樓把他的屍體拖走時,我就注意到他的家人中,有個女孩偷偷地抹眼淚。後來到了火葬場,這個女孩就哭得更傷心了,到最後簡直是哭得昏天黑地,還昏過去一次。因為這女孩長得挺可愛,我就有些同情她,問旁邊的人她是誰,他們告訴我說,她是鄧輝的女朋友。劉隊,你看咱們能不能先從她身上琢磨琢磨?」

  劉躍進點了點頭。馮自強也表示贊成,認為這個女孩是最合適的人選。

  說查就查。劉躍進和馮自強、凡一萍迅即開始了摸排查訪。經詢問鄧輝的家人,得知女孩叫李燕,在唐河夜總會做領班,兩個人相處已有兩年多了,感情很深。鄧輝生前常在家裡說,要掙大錢,不再讓燕子做夜總會的領班小姐。劉躍進和馮、凡兩位手下又馬上趕到唐河夜總會。老闆告訴他們,李燕已經辭職了,但最後補了一句,說她在鄧輝死後,常來這兒喝酒蹦迪,讓劉躍進他們晚上再過來看看,說不定能找到她。

  夜幕剛剛降臨,劉躍進和馮自強、凡一萍就早早來到了夜總會,在能看到大門的角落處找了一個台位,坐下等候。此時正是上客的時候,大廳里放著強歌勁曲,鐳射燈的光束像受驚的群兔,忽而衝上天幕,忽而跳到牆上,又忽而在地板上亂鑽,弄得人眼花繚亂。客人漸漸多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喧譁聲四起了。有十幾個穿著很露的小姐出現在舞池中央,隨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又蹦又跳,不時地向客人搔首弄姿,顯然這是夜總會特意安排的,目的是要挑逗起客人們的熱情。

  突然,凡一萍碰了碰劉躍進的胳膊,向大門使了個眼色,壓低嗓門說:「來了!」

  劉躍進向門口望去,只見一個身材細挑兒,披散著長發的女孩慢慢走進了大廳。由於她沒化妝,顯出讓劉躍進頗感意外的清純和樸實,尤其是她眉宇間淡淡的哀傷更讓人生出幾分同情來。她在離劉躍進他們台位很近的位置悄悄坐下,服務生走了過來,喊了聲燕姐,問她要什麼。她低著頭說照舊。服務生很快便送來了一瓶乾紅葡萄酒和一個高腳玻璃杯。她沒讓服務生斟酒,自己「咕嘟嘟」倒滿一大杯,一仰脖灌了下去,然後又倒滿喝了下去,連喝了三大杯才停住。

  劉躍進怕自己和馮自強過去驚了李燕,就讓凡一萍先去接觸接觸她,儘可能把她帶回隊裡詢問。

  凡一萍走到李燕對面坐下,對她笑了笑。

  李燕抬起臉說:「對不起,這個台子我已經包下了。」

  凡一萍又笑了笑,道:「怎麼李燕,不認識了?」

  李燕皺起眉頭想了想,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

  凡一萍不得不提示她:「鄧輝的後事就是我負責處理的呀!」

  李燕顯然想起來了,臉上頓時變了顏色,因為酒精作用有些迷離的雙眼也驟然睜大了,有些緊張地問:「你、你也來這兒玩?」

  凡一萍不置可否,拿起酒瓶看了看說:「女孩子喝這麼多酒可不好啊!」

  李燕眼帘低垂,長長的睫毛顫了顫,囁嚅著說:「是,以後不喝了……」

  「聽說你常來這兒喝酒蹦迪,」凡一萍斟酌著合適的語句,「還是在為鄧輝的事傷心吧?」

  李燕絞著雙手,默不作聲。

  「事情過去就算了,你還年輕,生活的路還長著呢,別老是陷在裡面出不來。再說,鄧輝他不該受壞人的指使開槍打人,最後自己也遭了毒手。」凡一萍耐心地勸慰開導她。

  李燕緊緊咬著嘴唇,仍是一言不發。

  強勁的音樂聲又響了起來,超分貝的聲波一浪高過一浪,震得人耳鼓發麻。凡一萍瞥了一眼劉躍進,見他正對著她向門外打手勢。她馬上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往前傾了傾身子對李燕道:「李燕,這裡面太吵,咱們出去談談好嗎?」

  李燕的腦門上沁出了一層細碎的汗珠,她帶著懇求的語氣說:「警花姐姐,我去一下洗手間可以嗎?」說著往裡面指了指。

  凡一萍見洗手間在夜總會的走廊深處,也就放下心來,道:「行,你快去吧,我在這兒等著你。」

  李燕連忙站起身,匆匆穿過大廳,向走廊盡頭走去。

  十分鐘過去了,半個小時過去了,仍不見李燕出來。凡一萍感到不妙。劉躍進和馮自強也等急了,走過來問凡一萍怎麼回事。凡一萍說李燕去洗手間了。劉躍進說可能出問題了,去洗手間不會要這麼長時間。他們三人趕緊去洗手間尋找。劉躍進和馮自強等在標有女性標誌的門外,凡一萍很快便出來了,沮喪地說裡面根本沒有李燕的影子。

  劉躍進讓服務生喊來了胖老闆,問他夜總會還有沒有其他的門。老闆頭搖得像撥浪鼓連聲說沒有。

  馮自強黑著臉說:「你說沒有是吧?好,我馬上就查,如果發現有別的門,我銬你三天三夜!」

  老闆臉上的肥肉登時就抖開了,趕緊邊遞煙邊說:「有有,但只有一個,在後面,我這就帶你們去看!」

  劉躍進他們跟著老闆走向走廊盡頭。老闆撩開紫紅色的窗簾,可後面並不是窗戶,卻是一個半人高的樓梯。拾階而上,樓梯竟向旁邊拐去,又登上半人高,眼前是一條更加幽深的走廊。沿走廊繼續前行,旁邊包房裡的聲音便不堪入耳了,有的似哭似笑,有的豬拱食般吭哧,有的乾脆就是大呼小叫。凡一萍用手堵著耳朵。馮自強揶揄老闆說,難怪每次掃黃都撲空,原來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啊。老闆不敢回話,低著頭飛快地往前走。

  後門終於到了,老闆推開厚厚的鐵門,眼前是條黑咕隆咚的巷子。

  劉躍進問老闆:「李燕住哪兒你知道嗎?」

  老闆撓撓頭道:「這個……我還真不太清楚。」

  劉躍進摸出手機:「那好吧,我讓打黑掃黃隊過來!」

  老闆胖臉上的油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連聲道:「劉隊!劉隊!手下留情!我明天就把樓梯口和這後門都封了,堅決不藏污納垢!」他說著掏出紙和筆,匆匆寫下幾行字,「劉隊,這是李燕租房的地點,她是郊縣人,一直都住在這地方。但她現在搬沒搬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劉躍進接過字條,掃了一眼,道:「如果你小子蒙我,應該清楚是什麼後果!」

  老闆點頭如搗蒜,臉上堆滿笑說:「不敢不敢!如果你們找不到這個死丫頭,就給我打個招呼,我今天晚上把夜總會關了,動員所有的小姐去幫您找人。」

  劉躍進和馮自強、凡一萍按圖索驥,很快便找到了李燕的住處。還好,窗子亮著燈光。三人輕輕從警車上跳下,躡手躡腳來到房前。劉躍進叩了兩下門,裡面沒有動靜,又用力重重地叩了幾下,仍是無聲無息。他示意凡一萍說幾句寬慰話。凡一萍提高聲音道:「李燕,我們知道你在房裡,別害怕,我們只是找你了解一些情況,快把門打開,不然你這可就是妨礙公務了!」可是等了一會兒,裡面還是一片寂靜,凡一萍有些不安地低聲咕噥:「她不會出事吧?」一句話把馮自強說急了,他後退一步,猛地發力,用肩把門給撞開了。

  三人快步走進,只見李燕窩在床頭,正抱著肩瑟瑟發抖,床邊擺著一個大旅行包,塞滿了衣物,拉鎖還沒拉上,看得出她是想連夜離開這兒。劉躍進不憂反喜,心裡不覺有些踏實了,這說明她心裡有隱情,不然不會竭力迴避警察,甚至要逃走。他拉過一把椅子,在李燕旁邊坐下,李燕又往牆角縮了縮身子,滿眼驚恐地看著他。

  凡一萍向李燕介紹了劉躍進的身份。

  劉躍進儘量溫和地說道:「小妹妹,你這心裡藏著事我們知道。我們為什麼找你?也就是為了解開你這心裡的疙瘩。怎麼樣?能不能說出來聽聽?」

  李燕聽了劉躍進的話,不僅沒有安定下來,反而比剛才還要緊張,愈加蒼白的臉上肌肉抽搐著,顫抖著嗓音說:「我……我錯了,我說出來,你們能饒了我嗎?」

  有戲!劉躍進不由得精神一振,和馮自強凡一萍交換了一個興奮的眼神。他不動聲色地道:「只要你能講出來,就說明你端正了態度,願意主動配合我們的工作了,當然可以酌情減輕對你的處罰了。如果你能協助公安機關把問題弄清楚,還算是立功呢!」

  李燕咬了咬嘴唇,像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輕聲說:「鄧輝把那一萬塊錢給了我,他出事後,我一直想上交給你們,可又怕受處理,就……就……」她垂下眼,很羞愧的樣子把頭埋在雙膝之間,囁嚅著吐出後半截話,「就把這錢昧下了。」

  「就這!」劉躍進有些失望。

  「真的就這麼多!」李燕抬起臉,聲音也不由自主提高了許多,「如果多一分錢,隨便你們怎麼處罰我!」

  劉躍進明白是她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想多作解釋,苦笑了笑道:「小李,你好像還有一件事沒講出來。」

  李燕又像剛才一般驚恐起來,拼命地搖著頭。

  「你好好想一想。這件事和那一萬塊錢有聯繫,但比它嚴重得多。」劉躍進啟發她。

  李燕理解不了劉躍進的提示,手死死地揪著頭髮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麼來,又搖了搖頭。

  劉躍進只好點破:「這錢是誰給的?也就是說是誰指使鄧輝開槍傷人的?這事你不會一點兒不知道吧?」

  李燕終於明白了劉躍進的意圖,弄清他們找她的目的並非是那一萬塊錢,她心裡反而輕鬆了不少,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有了些許的生動。她忽閃著大眼睛,聲音平靜地對劉躍進道:「警察叔叔,我真的不知道是誰給的錢,鄧輝從來沒告訴過我。你們想想,是這個壞蛋害了鄧輝,如果我知道是誰,早就找他算帳了,還能不告訴你們?」

  劉躍進想想這小丫頭說得也有些道理,為鄧輝報仇的確正是她求之不得的,怎麼可能隱瞞不報呢?!難道空忙活一場就這樣草草收兵?但他覺得還是應該再努力一下。劉躍進思忖了一會兒,又看著李燕道:「鄧輝出事前有沒有流露過不正常的情緒?講沒講這一萬塊錢是從哪兒來的?」

  「沒有。」李燕回答得很乾脆。她想了想又道:「他只跟我說這錢是他做了一筆大生意的定金,如果生意做成了,還能再賺兩萬。」她說著嘆了口氣,「誰能想到他做的是這種賣命的生意!」

  劉躍進從公文包里掏出朱永生的照片遞到李燕面前,問道:「這個人你見過嗎?」

  李燕很認真地端詳了一會兒,輕輕搖了搖頭。

  「你仔細想想,鄧輝周圍的朋友,或是說他道上的兄弟,有沒有他常在你面前提起,而你又從沒見過的人?尤其是那種他認為很有能耐,比如老大、老闆之類的?」

  劉躍進的話終於起了作用。李燕未假思索就答道:「有!有!是有這麼一個人!尤其是在他出事前的幾天裡,他常講起這個人!」

  「你詳細說說,別著急。」劉躍進眼裡閃出一點亮光。

  「他說這個人以前是他的大哥,後來在一個大公司當經理,現在又成了他的大哥,手裡有上千萬的家財,來去坐飛機的,住的是淮海市最高級的別墅。」

  「高級別墅?」劉躍進神情一振。

  「就在玫瑰園。鄧輝還帶著我去欣賞過一次,那才真叫豪華!」李燕說著,臉上湧出由衷的嚮往和羨慕。

  劉躍進和馮自強、凡一萍都振奮起來,如果把柳暗花明峰迴路轉用在此時,真是再恰當不過了。劉躍進細想想,印象中朱永生並沒有玫瑰園的別墅,可也許恰恰正因為此,疑點才更大,才更有希望。

  想到這兒,劉躍進連忙問李燕:「這幢別墅的位置你還能不能找到?」

  「玫瑰園太大,路又曲里拐彎的,恐怕很難記住了。」

  「那你能不能辨認出來?」

  「那兒的小洋樓式樣都差不多,怕也有困難。」

  「樓和樓之間畢竟有區別,」劉躍進給李燕打氣,「比如房頂的顏色,一些特殊的造型,還有周圍的環境等。應該還是有希望認出來的。」

  「那我就試試看吧!」李燕終於答應下來。

  劉躍進和馮自強、凡一萍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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