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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8:46:22
作者: 張成功
吳淮生硬著頭皮走進市政府大樓。從內心講,他是極不情願來找鄭重的。因為有著二十年前的那層特殊關係,鄭重一直都很關心吳淮生,尤其是他在孫鳳珍的支持下辦了公司,作為一市之長的鄭重經常給他打電話,詢問情況,說些鼓勵的話。他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沒有為自己的艱難處境求他辦過一件事。只有這麼做,他才感到心裡踏實、坦然。他今天還是第一次踏上市政府高高的台階,雙腿不由自主地發虛發軟,腳步也十分滯重遲緩。不願意利用這種關係只是一個方面,他還非常清楚煤炭指揮部和市政府是平級的,請鄭重出面是給他出了一道難題,而讓他這個市長去干預案子的事就更是難題中的難題了。可劉躍進的事又容不得他猶豫,正像小龍說的,這是生死攸關和正能不能壓住邪的大事情。
吳淮生就在這種極為矛盾的心情下走到了市長辦公室的門口。他抬起手猶疑了好大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輕輕叩了兩下門。門開了,秘書姜元探出身來,問他有什麼事,是哪個單位的。他紅了紅臉,說是找鄭市長的,並報出了名字。姜元一聽到名字,嚴肅刻板的臉馬上堆滿了笑,連忙熱情地把他讓進了屋,不住聲地說久仰久仰,鄭市長常提起您。姜元讓吳淮生在沙發上少候,便進裡間通報去了。
吳淮生揣揣不安地在沙發上端坐著,把早就想了好多遍的開場白又默念了一次,額上竟不知不覺滲出了汗水。
姜元很快就出來了,說鄭市長請他進去。吳淮生忙站起身,連聲道謝。姜元已經為他推開了門。
吳淮生一進裡間,鄭重就從寬大的寫字檯後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吳淮生面前,握住他的手朗聲道:「今天是什麼大風把你小子颳了來?稀客喲!如果我沒記錯,咱們有半年多沒見面了吧?」說著,把吳淮生摁坐在沙發上,然後去忙著泡茶。
吳淮生趁著鄭重泡茶的間隙,打量著周圍。只見兩面牆上貼著巨大的地圖,落地窗一側排列著書櫃、檔案櫃和綠色的保險柜,另一側懸掛著鄭重和中央領導、省里領導的合影照,寫字檯上堆著小山似的文件夾,一角擺放著黨旗和國旗。整個辦公室給人以簡潔、莊重而又頗有威嚴的印象。
鄭重把茶杯放在吳淮生面前,在對面坐下,笑眯眯地看著他說:「淮生,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突然到辦公室找我,不會沒有事吧?」
吳淮生有些侷促也有些緊張,把準備好的開場白忘到了九霄雲外,口中訥訥地答道:「沒、沒什麼事。我就是來看看您。」
鄭重盯住吳淮生,看得他心裡直發毛,然後以調侃的語氣道:「你小子當了幾天公司大老闆,也學會圓滑了。我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觀察力還是有些的,別裝蒜了。你今天來不僅有事,而且事情可能還不小。我說得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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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淮生被鄭重一語中的,不敢再和他對視,垂下頭思忖該怎樣開口。
鄭重接著道:「淮生,你有什麼事不可以跟我講?我有時感到納悶,感到奇怪,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難處需要我幫助?你的心思我明白,自從那個荒唐的年代發生了那場災難之後,你就只求施恩,不求回報。你做得很對。但在我們的生活中,相互幫助,相互關心還是需要的。你說是不是?」
吳淮生心裡感到熱乎乎的。面對鄭重真誠懇切的樣子,他的顧慮消失了,於是抬起臉來,把開辦公司以來和孔勇敢之間的矛盾以及後來接連發生的事件詳詳細細敘述了一遍。
鄭重傾聽著吳淮生驚心動魄的講述,神情凝重起來。經商辦公司,有些坎坷挫折、經受些風風雨雨是在所難免的。尤其是對於生性敦厚、文化不高的吳淮生來說,肯定會比別人付出得更多,這些本在他的預料之中。但他沒想到會鬧出人命關天的大案,牽扯出如此嚴重的是是非非和引發出如此曲折離奇的兇殘謀殺來。儘管他相信吳淮生不會在他面前危言聳聽,他還是加重語氣問道:「劉躍進被騙到香樟園咖啡廳,接著張強就被謀殺,是否有旁證?孔勇敢送給梅玲十萬元以及劉、梅夫妻間的矛盾能不能確定?」
「香樟園的事有刑警隊的人證實,孔勇敢送給梅玲錢也是千真萬確的,他們夫妻間的矛盾更是人所共知!」吳淮生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回答道。
鄭重的雙眉絞到了一起:這個案子應該說是有漏洞的。首先是香樟園的事,那個把劉躍進支到咖啡廳的人,毫無疑問就是殺害張強的兇手,他讓劉看到妻子紅杏出牆,其目的昭然若揭;孔勇敢送給梅玲錢,用意就更明顯了,劉躍進拒絕了孔的籠絡,並且掌握了他的一些把柄,所以他必須將其除之,這並不複雜;而既然劉和梅有很深的矛盾,愛已不存在,那他殺她反而就不在情理之中了。由此分析,劉躍進受人陷害便極有可能。鄭重想到這兒,決定儘自己所能幫助吳淮生,於是道:「需要我做什麼,你說吧!」
吳淮生沒想到鄭重這麼快就表了態,頓時喜出望外,道:「這個案子因為有這些內幕和劉躍進不便向外人披露的特殊性,他已經委託小龍做他的辯護律師。小龍很認真地看了卷,他認為要從根本上解脫劉躍進,就必須儘可能地查詢出劉躍進案發時不在現場的證據,同時,把八戒這個人查出來。現在,案子已進入訴訟階段,法院隨時都可能開庭,可時間對於小龍特別重要,所以想請您……」
「這好辦!」鄭重揮了揮手,「我可以給法院打個招呼,讓他們儘量推遲開庭的時間。但起訴的時間法律是有規定的,不能超限,這我必須跟你說清楚,要在期限之前完成取證工作。」
吳淮生忙頻頻點頭:「這我明白,不會讓您做違背法律的事,小龍現在已經開始了查證的事。」
「小龍就是喬一龍的兒子吧?怎麼?他畢業了?」鄭重問道。
吳淮生回答說:「是的。他既不願意留在北京,也不願意出國深造,非要回來幫我。」
「這孩子能有今天,全是靠了你呀!」鄭重感慨萬端地擦了擦眼,「一龍九泉之下也應該瞑目了!」他見吳淮生神情黯然,知道自己的話又勾起了他的傷心事,忙用輕鬆的語調道,「這個孫鳳珍,和你是一樣的倔脾氣,從來也不給我個面見,真是高處不勝寒啊!」
吳淮生知道自己該告辭了,站起身道:「我該走了,您這麼忙,不能再耽誤您的時間。」
鄭重也站起來,用力拍拍吳淮生的肩膀,叮囑道:「你給我轉告小龍,一定要心細,要多用腦子,案子的結局最終還是要靠證據說話。有什麼困難和問題,給我通個氣,咱們共同努力找出解決的辦法,要堅信邪不壓正這個理!」
吳淮生感動萬分地直點頭。恰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是喬小龍的手機號碼,忙跟鄭重握手道別,走到市長室門口,這才摁下了接聽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