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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8:45:45
作者: 張成功
喬小龍吃罷早飯,就匆匆往刑警隊趕。他從吳淮生嘴裡得知了張強被害的消息,便再也忍耐不住了,決定立即就找劉躍進認真談談。
劉躍進坐在辦公桌後,雙手抱著頭髮呆。知情證人被殺,妻子紅杏出牆,這接踵而來的事件令他猝不及防,深受打擊。由於急火攻心,他的嘴一夜之間便布滿了燎泡,整個人完全變了形。
喬小龍走進隊長室,被劉躍進的神態嚇了一跳:只見他雙眼布滿紅紅的血絲,頭髮蓬亂如草,臉色晦暗,嘴唇上是一圈透明的水泡,身軀蜷在椅子上。
「是小龍呀!」劉躍進挺直身子,強打起精神,「大學士啥時候回來的?」
喬小龍笑笑道:「我畢業了,昨天上午回的淮海。挺想您老兄的,來看看您。」他說著走到辦公桌前,很關切地注視著劉躍進,「看您的精神狀態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劉躍進也勉強地做出笑模樣道:「受了點病毒的侵襲,但我的免疫力還可以,沒什麼大事。」他指指沙發,「小龍,你隨便坐。」
喬小龍也不再客氣,在辦公桌前的沙發上坐下,然後道:「劉隊長,您是淮生哥的同學,也是我敬重的兄長,有個事情想向您請教,您不會見怪吧?」
「你說。」劉躍進點上根煙,「有什麼事直截了當講,你小龍別再弄得神神秘秘的,我可是經受不住了!」
喬小龍並不懂劉躍進話中所指的是什麼,他也不想去細究,於是開口道:「我的問題很簡單,也沒有什麼神秘色彩,更不會讓您……」
「你看,又繞起圈子了!」劉躍進揮手打斷他的話,「知識分子講話總要講究個邏輯章法,在我這刑警面前就不必了。說吧,什麼事?」
喬小龍被劉躍進講得有些不好意思,臉紅了紅道:「我回來後,聽母親講淮生哥的公司最近接連遭受侵擾,前兩天運煤泥的車隊又被人攔截打砸,而且有兩名司機被打成重傷,一個後來在醫院不治身亡,另一個也在昨天晚上被人謀殺。像如此惡劣的案件,不用說,公安刑警部門一定會全力偵破,不知目前有進展沒有?」
劉躍進彈了彈菸灰,發紅的眼睛盯著喬小龍,聲音沙啞地緩緩道:「偵查破案,緝拿罪犯,我們刑警乾的就是這個活兒。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來找我,可能是對我不放心吧?」
喬小龍的心思被劉躍進點破,也就不再遮遮掩掩,點點頭說:「據說這個案子的背後有些複雜的因素,我的確有些擔心。」
「你的擔心是多餘的!」劉躍進聲音變沉,「我能告訴你的只能是一句話,案子正在查。至於進展到什麼程度,你認為我告訴你合適嗎?」
喬小龍被劉躍進的搶白弄得很不自在,情急之下脫口道:「據說創世紀公司有可能做了手腳,尤其是孔勇敢,是他策劃了這些行動!」
劉躍進嘴裡噴出一股濃濃的煙,不由皺起了眉頭,道:「又是聽說!這只能是你的推測和臆斷,作不了數的。辦案靠的是證據、是事實。你是學法律的,應該懂得這些!」
喬小龍無話可說了,只得站起來,心有不甘的樣子向劉躍進道別。走到門口時,他又禁不住回過身來,注視著劉躍進道:「現在只有你才能救一龍公司和淮生哥了。我知道孔勇敢也是你的同學,而且他父親是重權在握的副指揮。希望你能以法律為重,主持公道。我和淮生哥每時每刻都會關注著這件事,焦灼地等待最後的結果!」
喬小龍走後,劉躍進坐不住了。他竭力驅趕著頭腦中梅玲的身影,把思緒集中到案件上來。張強的被殺顯然是為了滅口,那昨天給自己打電話的人便極有可能是兇手,用的是調虎離山之計。令他感到蹊蹺的是他把自己支到了香樟園咖啡廳,而出現在他面前的是那樣醜陋不堪的一幕。由此可見,那個人認識梅玲,並且對梅玲的行蹤了如指掌。這個人會不會就是「八戒」?他殘忍地謀殺了張強之後,又會有什麼舉動?從直覺上講,這些案子跟孔勇敢絕對有瓜葛。那這個「八戒」便必定跟孔有非同一般的關係,或是他的手下,或是他的同謀,只要盯住孔勇敢,「八戒」就會現出原形。
想到這兒,劉躍進決定去見見老同學孔勇敢,進行一番火力偵察。
創世紀公司大樓。總經理室。
孔勇敢對劉躍進來訪並不感到驚訝。他動作誇張地做出歡迎狀,樂呵呵地說:「我可是很有些日子沒見到老同學了,最近又在忙些什麼?」
劉躍進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坐下,面帶著微笑道:「忙什麼你還能不清楚?」
孔勇敢怔了怔,但馬上就恢復了常態,遞過去一根中華煙:「你這刑警隊長肯定是在忙辦案了,我這真是多此一問。」
劉躍進抽了口煙,很關切地問:「勇敢,你的公司最近怎麼樣,還順吧?」
「托你躍進的福。」孔勇敢把一杯茶放到劉躍進面前的茶几上,「有你老兄保駕護航,能不順嗎?」
「吳淮生可就慘了。」劉躍進收起笑容,「煤泥池子被炸了,車子被砸了,兩個司機也死於非命。」他說罷,兩眼緊緊盯著孔勇敢。
孔勇敢臉上頓時現出義憤之色,拍著沙發扶手道:「是呵!是呵!我也聽說了,真他媽的不像話,干出這種缺德事。本來我想去看看淮生,可你知道他一直對我有誤解,怕弄得大家不快活,也沒能去。」
劉躍進知道他是在裝模作樣,便加重語調道:「這何止是缺德,是兩條人命的事呢!他們咋也不考慮考慮,殺人償命,這是要挨槍子兒的!」
孔勇敢心裡一抖,不由自主地伸過頭來,問道:「你們查出啥頭緒沒有?」
「已經有點眉目了。」劉躍進端起茶杯品著茶,眼角的餘光瞟著孔勇敢,「要不我到你們公司來幹什麼?」
孔勇敢渾身像針扎般一顫,禿腦門上的汗沁了出來,說話也沒有剛才利索了:「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意思嘛?我們雖然在生意上有點……磨擦和矛盾,心還不至於這麼……這麼黑吧?」
劉躍進見他慌了神,便把茶杯放下,漫不經心的樣子問:「八戒最近在你們這兒幹得還好吧?」
精神正處在高度緊張中的孔勇敢順口答道:「哦,八戒,幹得……」他猛地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趕緊打住,拿起面巾拍拍頭頂的汗,「什麼八戒?我們公司的員工里沒有這麼怪名字的人,你弄錯了吧?」
劉躍進笑了,道:「我會錯嗎?」他彈了彈菸灰,「你能把公司的花名冊給我看看嗎?」
孔勇敢終於醒過神來了,冷著臉問:「躍進,你今天是不是來調查我的?」
「如果你這麼認為,那就算是吧。」劉躍進也嚴肅起來,「老同學你應該理解我。」
孔勇敢將面巾丟進廢品桶里,很乾脆地回答說:「我們的人事部經理去北京出差了,在他沒回來之前,我無法滿足你的要求。」
「噢,沒關係。」劉躍進並不著急,顯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等他回來再看也不遲。」
孔勇敢摸不清他究竟掌握了多少情況,不由得心虛起來。他很清楚身為刑警隊副隊長的這位老同學在這件事上是何等重要,也暗暗慶幸自己早就有了防備,走出了一步高棋。這時候,他不能不進行試探了,於是道:「躍進,你對我有懷疑,這我能夠理解,因為我和吳淮生畢竟在生意上有過節。但我不希望咱們之間再傷了和氣。我對你從來都沒有二心,把你當作我的親兄弟,這些梅玲可以作證。」
「梅玲?」劉躍進不由警覺起來,雙眼緊盯著孔勇敢,等著他往下講。
孔勇敢並沒有察覺出劉躍進臉上表情的變化,繼續道:「幾天前,她到我這兒來訴苦,說你成天忙於工作,根本顧不了家,一年到頭也見不著你的工資,家裡想添件像樣兒的家具都辦不到。我勸她說你是干刑警的沒辦法,成天在外奔波哪裡還會有閒錢,每月就那幾百塊錢。最後總算把她勸好了,臨走時,我又給她開了張十萬的支票,讓她該買什麼買什麼。咱們是兄弟,該互相幫襯就得互相幫襯,是不是?」
「你給了她十萬元?」劉躍進睜大了眼睛問。
孔勇敢點點頭,故意做出很灑脫的神情聳聳肩:「誰叫咱們是情同手足的同學呢!我跟梅玲說了,以後有什麼困難,儘管跟我講!」
「真是無恥之尤!」劉躍進在心裡狠狠地罵著。他自己也弄不清究竟是在罵梅玲還是在罵孔勇敢,臉上卻是不動聲色,道:「難得你如此關照,我這輩子怕也攢不了這麼多錢呢!」
「應該的!應該的!我的事業還不是要靠老同學你支持嗎?」孔勇敢笑著說。
「其實你這些錢送冤了。」劉躍進陡地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語調里透著譏諷,「咱們小時候經常在唐河裡玩打水漂,你還記得嗎?」
孔勇敢愕住了,張開嘴巴不知該說什麼,驚疑不定的目光定在劉躍進臉上。
「實話跟你說吧,梅玲和我已經沒有了任何關係。」劉躍進把菸頭摁進菸灰缸,然後輕輕一擰,「打個簡單的比喻,你這是臭肉丟進了狗嘴裡,你說你冤不冤啊?」
「這……這……」孔勇敢嘴唇直哆嗦,油光閃閃的腦門上又冒出了汗水。
「我告辭了。」劉躍進站起身,拍拍呆若木雞的孔勇敢,「我勸你還是趕快去找姓梅的,要回你的錢,以後別再幹這種傻事。」
孔勇敢機械地站起來,圓圓的胖臉皺成了苦瓜。
劉躍進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哦,你的人事部經理回來後,別忘了通知我一聲。」說罷摔門而去。
孔勇敢在劉躍進走了好大一會兒後,才慢慢緩過神來。顯而易見,這位同學的雙腳已經站在了吳淮生那邊。也難怪,他畢竟是位警察,而且又是這麼一樁人命關天的大案。可如此一來,自己的處境就大為不妙了。最要命的是他已經知道了「八戒」,並把他圈定在自己的公司範圍內,不然他不會提出要看花名冊。現在他究竟掌握了多少情況?知不知道「八戒」就是朱永生?有沒有查出什麼證據?這些問題死死纏繞著他,脊樑不由得冷氣直冒。
他幾步跨到大板桌前,抄起內線電話:「給我接保安部!」電話很快轉了過來,他沉聲吩咐道:「保安部嗎?讓朱經理馬上到我辦公室來!」
不一會兒,朱永生推門走了進來,見孔勇敢在焦躁不安地轉著圈子,便問:「孔總,什麼事?」
孔勇敢停住腳步,有些氣急敗壞的樣子道:「劉躍進已經知道了你的外號八戒,剛剛才從我這兒走!」
朱永生也吃了一驚,但旋即又鎮定下來,道:「他肯定是從那個姓張的司機嘴裡探聽到的。他也就是知道這個名兒,並不一定知道是我。」
「那個王偉也不是當時就死的,他能問張強,就不能問王偉?即使王偉一直昏迷著,他也會從別的渠道了解。咱們公司知道你這外號的就不能說絕對沒有!」孔勇敢說著又不由自主地轉起圈子來。
「一不做,二不休。依我看,乾脆把他……」朱永生眼裡露出凶光,「我早就想送他去見閻王了!」
「胡扯八道!」孔勇敢連忙擺手,「你千萬不能感情用事,他是刑警隊副隊長,不是一般的人物。」
「什麼狗屁刑警隊長,比我好不了哪裡去,還不是照當王八!」朱永生滿臉鄙夷之色,有些自得地接著道,「我昨天晚上就讓他看了一場好戲,他心裡肯定很不爽。」
「好戲?」孔勇敢疑疑惑惑地問,「什麼好戲?」
「你知道我昨天是怎麼把他調開醫院的嗎?」朱永生陰陰地一笑,「那個婊子在香樟園和老情人瓜子大王項光榮偷情,我把他支到了那兒,你說這是不是一齣好戲?」
孔勇敢恍然大悟,自語般道:「難怪他聽到老婆的名字就直皺眉頭,紅杏出牆啊!」他不禁有些惱火,指著朱永生斥責,「你個八戒,做事老是自作主張,也不跟我商量商量,害得我白扔十萬!」
「什麼白扔十萬?」朱永生有些摸不著頭腦。
孔勇敢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滿臉懊喪地說:「算了算了!這不關你的事……」說到這兒,他猛地頓住,手扶腦門想了片刻,然後抬起臉來,「你是說梅玲跟項光榮勾搭上了?而且劉躍進也親眼看到他們親熱了?」
朱永生不容置疑的樣子點點頭。
孔勇敢竟不覺激動起來,咕噥著:「這倒可以做做文章。嗯,應該能做篇好文章……」
朱永生驚疑不定地看著他,問:「孔總,你要做什麼文章?」
孔勇敢向朱永生招招手。朱永生遲遲疑疑地走到他身旁。他附在他耳邊,悄聲嘀咕著。
朱永生聽完後,禁不住跳了起來,連聲道:「妙!妙!你老哥真不愧是孔家的後人,這點子絕了,一石雙鳥呀!殺了那個無情的娼妓,把奪人之愛的劉躍進關進監獄,這是我做夢都想實現的!孔總,你真是我的好哥哥喲!」
孔勇敢無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