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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8:44:46
作者: 張成功
郭小鵬在山村待了二十多天了。每日飯後,他都要攀上山峰,眺望灰濛濛的北方,思母之情與日俱增。山野的清新純淨和無憂無慮無數次勾起他的無限神思。倘若條件許可,他真想在此建造一處住宅,把母親接過來,安度這世外桃源的日子。可他心裡明白,只要還在中國的土地上,就絕無平安可言,早晚都會露出蹤跡。他深知國內警方無孔不入的廣大神通,雖然他已改名換姓,「郭小鵬」已在廈門自焚,但並不能保證他可以高枕無憂到永遠。擺在他面前的最佳選擇,就是儘快設法接出母親到境外去。這不僅是最徹底地斬除了後顧之憂,而且能使他東山再起,完成未竟的事業。
這天早飯後,郭小鵬把厚厚一沓錢裝在信封里,遞給農婦說:「你到對面緬甸給我買兩個手機回來。我出門不方便。」
農婦二話沒說,拿過信封,就戴上了頭巾。
郭小鵬問:「已經在你這兒住了二十多天了,你怎麼從來不問問我犯了什麼事?」
農婦以山民特有的狡猾反問:「你犯了事?」
郭小鵬只好一笑。
農婦說:「我才不管王法不王法呢!你救了我兒子一條命,大不了拿我這命去換。老命換小命,值!」
郭小鵬無限感慨地說:「在我有錢有勢的時候,身邊不知道有多少人。到頭來,能依靠的也就你一個。」
農婦故作不高興的樣子瞋了他一眼說:「有一個你還嫌少!」
郭小鵬謙恭地連聲說:「不少,不少,絕對不少!」
農婦是走慣山路的人,來去神速。雖然下午飄起了綿綿雨絲,她仍然在薄暮時分就買回了手機。她把手機連同剩餘的錢交給了郭小鵬。
郭小鵬讓農婦把錢收下,農婦一臉嚴肅地堅決拒絕,說錢在情義面前一文不值。郭小鵬被深深感動了,不由自主便想到魯曉飛。如果她有農婦對待自己的十分之一,他也不會落到今日這般田地。於是,失落和怨恨便油然而生了。
農婦見鍋灶冷清,知道郭小鵬沒吃午飯,趕忙燒火做飯。郭小鵬穿上雨衣,走出門去。他來到一棵大樹下,打開手機試了試,雖然信號較弱,但還能湊合著用。於是很快摁下了海州的區號。電話接通,對方「餵」了一聲。從這聲「餵」里,可以聽出他一定是個多年身居高位的人,若非如此,常人是鍛鍊不出如此不耐煩、如此權威聲音的。他就是原任金濱的秘書、現任市政府副秘書長兼辦公廳主任的胡安。郭小鵬與上層官員的接觸,大多是靠著他疏通的。他究竟從郭手裡接過多少錢,可能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了。當然,還有郭通過他送給某些高層官員的賄金,數額就更可觀了。
郭小鵬對著手機沉聲道:「胡秘書長,你聽得出我是誰嗎?」
對方沉默、判斷著。
郭小鵬沒有心情也沒有時間跟他兜圈子,直截了當地說:「我是郭小鵬。」
對方沒有任何反應,是更長時間的沉默。
郭小鵬猜得出他在幹什麼,馬上提示道:「你不要查來電顯示,我這是境外的電話,你查不出來。」
胡安終於開口了:「你不是自焚了嗎?怎麼又……」
郭小鵬打斷說:「你當然希望我這樣,可是閻王見我大業未成,不忍收留我。」
胡安心驚肉跳,雙手發抖。他的問話急促而簡短:「你有什麼事?」
郭小鵬想緩解對方的緊張心理,繼續調侃道:「難道沒事就不能打電話?我很想念你呢!」
胡安似乎漸漸從驚恐之中恢復過來,用很嚴肅的口吻施壓:「我想你應該明白你此刻的處境。」
郭小鵬對他這種帶威脅意味的腔調十分厭惡,冷冷地說道:「明白,非常明白。另外我還明白,我要是進去了,某些同志,尤其是領導同志也好受不了。」
胡安笑了一聲,但聽得出很勉強:「你是毒品大案的首犯,公安部通緝的要人,別人說到底不過是經濟問題罷了。」
郭小鵬也笑了,但那笑非常惡毒:「高官要人因為經濟問題走上斷頭台的可不是一個兩個,就不用我一一點名了吧?我可不願用我的命去換別人的命。不信我只要一個電話,你就走不出辦公室!」
胡安的話音已經降低,顯得勉強:「我從來不會在壓力下屈服。」
郭小鵬已不耐煩與他周旋,直接擊向其要害:「我當然明白像你這樣聰明的人,一旦聽說我出事,肯定把存款等都轉移了。但我告訴你一個常識,任何大宗存款的轉移,都是有記錄的,尤其是在境外的存款。」
胡安沉默不語。
郭小鵬見一擊奏效,也就不再窮追猛打,聲音緩和下來:「我這個人說話算數,你只要把我這最後一件事辦了,我再也不會打擾你。」
胡安馬上問:「你要多少錢?」
郭小鵬一笑:「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錢不是問題。你幫我把我母親弄出來。」
胡安猶猶豫豫說:「你知道,我的身份在海州是很招搖的,只要一動,馬上就會滿城風雨。」
郭小鵬給他拋出定心丸:「我不會要求你親自去辦這件事。我只要求你提供有關我母親和弟弟的情況,如果安全,我會親自到海州去,把我母親接走。屆時,希望你能提供後勤保障。」
「好吧。」胡安在收線前又補上一句,「你弟弟林小亮為了掩護你,已被警察當場擊斃。」
郭小鵬慢慢關上手機,猛地撲在樹幹上,流淚哀號:「小亮!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