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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蘇壁月:找對象還用得著媒人嗎

2024-10-04 08:21:26 作者: 劉慶貴

  賓雪松和蘇嬋娟經過一番慎密的考量,認為沒有什麼大礙了,第二天就把女兒叫來一起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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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壁月對韋保家的情況了如指掌,也知道韋保家和趙曉紅戀愛最近有變。聽了父母的意思後,她略作思索,感到韋保家確實是一個可以託付終生的人。但她還要在父母面前耍點小聰明,撒點嬌,便歪著腦袋眨著眼睛問:「韋保家就那麼好嗎?」

  賓雪松說:「他好不好你應該清楚。人家可是基地『一八四人才庫』里第一層次的苗子。」

  「爸,你是為基地選人才,我是為自己選老公。你看他蔫不唧唧,三腳踢不出一個屁來,跟這種人生活一輩子,多憋得慌。」蘇壁月要預先講明,免得日後父母埋怨。

  「看你說的。」媽媽蘇嬋娟開導說,「我看他挺有主見的,肯動腦筋,處事穩重,不像你那樣整天喳喳呼呼。你們兩個性格一個急,一個慢,一個毛糙,一個穩重,正好互補。要是找一個脾氣暴燥的女婿,整天欺負我的壁月,我還不願意昵。」

  「既然你們說他那麼好,那我就只好服從命令聽從指揮了。」說完她立馬抱住父親親了一口。

  賓雪松用手指颳了刮女兒的鼻子,說:「老也長不大。我們只是給你們牽個線,可不逼你喲!」

  蘇壁月調皮地回了一句:「跟逼就差一毫米了。」說完還用手比畫了一下。

  蘇嬋娟一看女兒答應了,連忙催促丈夫:「老賓,你就讓洪政委牽個線搭個橋唄。」

  「現在都什麼年代了,找對象還用得著媒人嗎?」蘇壁月頂了母親一句,「既然爹媽下令了,本姑娘把他抓來給你們當女婿就是了。」

  不是蘇壁月吹牛,此時她要把韋保家攬入懷中,輕而易舉。兩人兩小無猜,知根知底。只是從1976年「五一」勞動節之後,他倆之間才橫上了一座馬鬃山脈……

  東風航天城的冬天特別漫長,從頭一年的10月底到第二年的5月初都是冰封季節。然而,1976年有點特別,到了4月份天氣就回暖了。

  那年的「五一」勞動節,陽光明媚,暖意濃濃。賓戈明和蘇壁月兄妹倆,韋保家和韋衛國兩兄弟,還有趙曉紅以及發電廠的幾個小屁孩,吃罷早飯後一起到發電廠南面弱水河畔的沙樑上玩耍。這個沙梁在神奇大自然作用力下,西北方向緩緩往上堆起一道十幾米高的沙堆,上面長著稀疏的紅柳,到了沙梁的最高處,驟然向下,一個陡坡伸到弱水河邊。東風場區的軍人家屬在北坡上挖有不少土菜窖,貯存著大白菜、蘿蔔、土豆過冬。幾個小孩先在沙坡上玩了一陣子打沙包,然後在趙曉紅的提議下,鑽進幾家菜窖里偷出好些土豆,點上火烤著吃,吃完了又玩起過家家。蘇壁月想和韋保家成一家,但趙曉紅說韋保家是她的。蘇壁月不依不饒地推了趙曉紅一把,把趙曉紅推倒在一棵紅柳樹上。趙曉紅那(刪除)哪裡受得了這般欺負,動手和她撕打起來。本來是一場和諧親密的遊戲,一下子變成了火星四濺的撕打。身體羸弱的趙曉紅被蘇壁月推倒在沙堆里嚎啕大哭。賓戈明、韋衛國將她們拉開後,韋保家、韋衛國兄弟倆哄著趙曉紅,一起翻過沙梁,慢慢朝弱水河邊走去。十幾分鐘過後,突然聽到韋衛國在沙包那邊大聲喊叫:「快來人,救命啊!」

  賓戈明、蘇壁月等小朋友聽到喊聲後,驚惶失措地爬上沙梁。只見韋保家、韋衛國和趙曉紅三人站在一塊浮冰上,浮冰正慢慢隨著水流飄往河中央,還不時發出噼嚦啪啦的聲音……

  「救人啊!」蘇壁月邊喊邊往河邊衝去。

  賓戈明一把拉住她,說:「我們幾個小孩救不了。」

  蘇壁月說:「那怎麼辦?」

  「我去叫大人來。」賓戈明說完,撒腿往發電廠方向的生產地跑去,邊跑邊喊:「救人啊!快來救人啊!」

  此時發電廠的班長劉晨生正帶著卜溪望、栗精武和連志強三名戰士在整地,聽到喊聲,他們跑步翻過沙梁,朝弱水河快速奔去。劉晨生朝著三個驚惶失措的小孩高聲喊叫:「趴下,不要動。」回頭下達命令,「卜溪望、栗精武隨我下去救人,連志強你去找幾根木棍來。」

  說完劉晨生帶著卜溪望、栗精武朝小孩站立的冰塊快速奔去。他們腳下的冰嘎嘎作響,隨後出現了一條條裂縫。劉晨生奔跑到了跟前,奮力跳到小孩那塊冰上,隨後卜溪望和栗精武也跳了過去。就在栗精武跳過去的瞬間,冰面嘩的裂開了,三名戰士和三個小孩全部落入冰水之中。

  「別害怕。」劉晨生三人一人抓住一個小孩,奮力朝岸邊游回來。身材高大的卜溪望首先把韋保家推上岸,然後轉身和栗精武一起也把趙曉紅推到岸上。此時,連志強和賓戈明拿著幾根紅柳棍子趕到,一起把卜溪望和栗精武拉了上來。

  水性較差的劉晨生拖著韋衛國最後遊了過來。連志強、卜溪望、賓戈明連拉帶拽,眼看就要把他倆拉上來了,突然上游衝下來一塊大冰塊,一下子又把他倆沖了下去。

  看到劉晨生和韋衛國的身子一浮一沉地掙扎著,卜溪望、連志強伸過棍子,大聲喊叫:「抓住棍子!」

  劉晨生和韋衛國用凍得僵硬的手夠了幾下,但始終沒有抓住。

  卜溪望和連志強跑過去趴到冰面上,伸手去拉他倆,突然咔嚓一聲,身下的冰面又裂開了一條口子,要不是賓戈明和栗精武緊緊地拉住,卜溪望和連志強也掉到冰水裡去了。

  劉晨生、韋衛國此時被湍急的冰水衝到了一大塊冰層下面,不見了蹤影……

  卜溪望、連志強、栗精武沿著弱水河邊的冰面朝下奔跑,邊跑邊喊:

  「班長!」

  韋保家、賓戈明、蘇壁月等小孩也跟著大喊:

  「韋衛國!」

  劉晨生犧牲了。他為了搶救溺水兒童而英勇獻身,成為東風航天城一位捨己救人的英雄,死後追記二等功。

  小小年紀的韋衛國也被冰冷的弱水永遠吞沒了……

  這是蘇壁月童年中永遠揮之不去的一段苦痛經歷。此後半年多的時間裡,她常常做惡夢,幾次在夢中驚醒。從那時起,在她嬌嫩的心靈中,聳立著一位偉大戰士劉晨生的高大形象,也種下了一棵莫名其妙的鄙視趙曉紅之苗。這棵小苗年年見長,從此她倆再也不來往,進而和韋保家也慢慢疏遠了,特別是韋保家與趙曉紅談戀愛之後,更是「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雖然目前她和韋保家是一個單位,免不了經常打交道,但她從來不問趙曉紅之事。前幾天聽幾個女軍官風傳韋保家和趙曉紅吹燈了,她心裡咯噔一下,出現了一絲絲的憐憫,不過轉眼間就變成了幸災樂禍的嘲笑……

  蘇壁月的行動也真夠雷厲風行。第二天快下班時,她找到韋保家,悄悄地問道:「韋總師,今天晚上有安排嗎?」

  韋保家反問她:「有事?」

  蘇壁月點點頭說:「嗯!」

  韋保家原本晚上要加班審閱幾份技術文件,聽了她的話後,略思片刻,說:「8點我在辦公室等你。」

  蘇壁月不容商量地說:「我在自然公園靜心閣等你。」

  這是一個月高風爽的夜晚。蘇壁月吃完飯後,騎著一輛紅色輕便自行車,進園門,前行400米,朝左拐進入一曲折小徑,不一會就到了幽靜的靜心閣。她支好車子,在長廊的條凳坐下,抬手看了看表,8點過2分。

  還未等她坐穩,突然從身後傳來了韋保家的聲音:「蘇壁月,你來得很準時啊!」

  蘇壁月連忙站起來,回頭看著韋保家,臉紅地說:「遲到了兩分鐘。你等多長時間了?」

  韋保家稍稍遲疑了一下,說:「才到一會。」說完,坐在對面的另一條板凳上。其實韋保家下班後,到食堂吃了幾口飯就匆匆趕到這裡等候了。他一邊等一邊想,她有什麼事要找我呢?讓她到辦公室她卻非要到這裡來,她葫蘆里到底裝的什麼藥?

  蘇壁月心想,俘獲韋保家,那是手到擒來的事,要是速戰速決,幾分鐘就可以搞定。但她突然想起小時候看到大花貓抓老鼠的趣事。一次,她看到一個大花貓抓到一隻老鼠,只見花貓用兩隻前爪像翻燒餅似的,把老鼠翻來覆去玩耍一番,又一次次故意把老鼠放開,待老鼠跑出一米多,再撲過去逮住。大花貓玩夠了,才慢條斯理把老鼠撕開啃食,還不時地左右張望,看見有人了,則把老鼠叼到另一邊去慢慢享受。我何不略施小計,來個欲擒故縱呢?蘇壁月暗暗發笑,首先問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繞來繞去,遲遲不進入主題。看看繞得差不多了,蘇壁月才給他打出一個擦邊球:「韋總師,你知道我今天為什麼找你嗎?」說完,眼睛像一把鉤子似的勾著他。

  韋保家憨厚地一笑,老實回答:「下班到現在,我一直想這個問題。技術準備上遇到問題了?不像。室里工作上的事?不像。我想,可能你個人遇到困難了?」

  蘇壁月呵呵一笑,說:「韋總師,不是我個人遇到什麼困難,是我聽說你個人遇到了困難。」

  「沒有呀!」

  「沒有?」

  「沒有。」

  「還沒有呢!全站都傳遍了。」

  「傳什麼?」韋保家心頭一震,瞪大眼睛直直地盯著對方。

  「別瞞我了。你那個青梅竹馬把你甩到大西洋了。」

  韋保家聽後,苦笑著說:「你是說趙曉紅呀!我早把她忘光了。」

  「這麼健忘?」

  「不瞞你說,有時候閒下來也想一想。」

  「想什麼?能說說嗎?」

  「長話短說吧。本來就是父母包辦,你想吧,沒有感情的戀愛能持久嗎?」接著,韋保家簡要地把趙曉紅悔婚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蘇壁月聽完後,哼了一聲說:「還指腹為婚呢!人家到了外國,立馬就不認你了。現在有什麼打算嗎?」

  韋保家說:「現在任務忙得一塌糊塗,哪有什麼打算!再說,經過這一次變故,我對婚戀又有了新的看法。」

  蘇壁月故作驚訝地問:「新的看法?」

  韋保家說:「原來看《天仙配》時,相信有純真的愛情;後來看《西廂記》時,相信有一見鍾情的愛情;看了《梁山伯與祝英台》後,又相信有至死不渝的愛情。但自從這件事情出來後,我再也不相信什麼青梅竹馬、海誓山盟了。我甚至想了,人為什麼要戀愛結婚呢?一個人無憂無慮過日子不是挺好的嗎?」

  蘇壁月聽了後,呵呵地笑個不停。笑過後,她一本正經地說:「愛情是人類繁衍的原生動力,愛情是人類歷史中最美好的活動,愛情更是青年男女的美好嚮往,愛情也是小說中的永恆主題。世界上有陽就有陰,有太陽就有月亮,有凸就有凹,有高山就有流水,有男就有女。有男女就得戀愛、結婚、生子。要是人人都不戀愛不結婚,人類早就絕跡了。」

  「想不到你還是賣瓷盆的,一套套的。」韋保家聽了她的一番高論,猛地抬起頭來看著他,仿佛不認識似的。待他重新審視了一番後,問她,「你把愛情說得這麼美妙,為什麼你現在還不結婚呢?」

  「吹了。」

  「他不是你大學的同學嗎?」這下子變成韋保家驚訝了。

  「出國讀博後變心了。中國人都是這個德性,一出國就變壞,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現在你怎麼辦?」

  「我的好辦。我倒要先問問你,你現在還想談戀愛嗎?」

  「……」這個問題太直截了當了,問得韋保家啞口無言。

  「怎麼不說話了?」

  「……」

  「我的韋總師,到底你想還是不想?」

  「你不是說……戀愛是永恆的主題嗎?」

  「哈哈!看來還是沒有脫離人間煙火。」

  韋保家也憨厚地嘿嘿一笑:「今天你就為這事找我?」

  「覺得奇怪嗎?」

  韋保家又是一陣傻笑。

  「就知道傻笑。不理你了。」蘇壁月說完,站起來扭頭就走。

  韋保家噌地站起來截住她,連連道歉:「對不起。你……」

  蘇壁月其實只是給他做做樣子而已,她站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我是來給你做好事的,看你這死不開竅的腦子,把人都急死了。」

  韋保家又一次道歉:「對不起!你說,要我幹啥?」

  「看你挺可憐的,念在小時候一起玩的份上,我想給你介紹個對象。」

  「真的?」

  「還『煮』的呢!」

  「誰?」

  蘇壁月故意拉著長調說:「遠在天邊——」

  「近在眼前!」韋保家一把將蘇壁月緊緊地抱住。

  「滿意嗎?」

  「非常滿意!」韋保家望著懷裡的蘇壁月,喃喃地說,「幸福來得太突然了。我不是做夢吧!」

  此後關係發展順利。時間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年,韋保家和蘇壁月領了結婚證,剛好指揮控制站還有一套副團職房子,略加粉刷,買了幾件家具,兩人就住到了一起。韋保家和蘇壁月的結婚就這麼簡單明快、直截了當地辦妥了。這也不奇怪,因為韋家父母不在場區,賓雪松和蘇嬋娟對於那些大搞婚禮藉以斂錢的做法又十分反感。而蘇壁月是具有反叛精神的青年人,只要她說話,韋保家只有點頭的分。不過,雖說不搞什麼儀式,但結婚當晚,蘇嬋娟還是在家裡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全家人,包括未來的兒媳婦韓薇笑全參加了,還喝了一瓶五糧液,十分熱鬧。

  正如蘇嬋娟所料,蘇壁月和韋保家性格互補,家庭生活過得簡約而幸福,第二年便生下可愛的女兒韋甲佳。韋保家把母親覃為先從老家接來照看孩子,一家四口過得其樂融融。這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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