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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封閉考核

2024-10-04 08:19:54 作者: 劉慶貴

  1966年國慶節,全國「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地展開,「造反派」忙著批鬥「走資派」,「紅衛兵」忙著「大串聯」,此時的北京正在熱熱鬧鬧地進行著百萬群眾「大遊行」。但在西北邊陲戈壁深處的50號發射場,發射中隊官兵卻忙著進行設備最後一輪檢查,剛調任一部技術處長的許錦川正忙著組織對地下室人員進行一次特殊的封閉考核,發射中隊派來哈德林娜配合考核。

  距發射點東南方120米處有一個圓形鼓包,下面就是發射場中最引人注目的地下控制室。它是一個倒U形鋼筋水泥構件,牢牢地構築在5米深的地下。在控制室上方建有一座高6米直徑50厘米的圓柱形空心塔,安裝著潛望鏡的高倍鏡頭。前天在圓柱塔上書寫的「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萬歲」和「偉大的領袖毛主席萬歲」兩條鮮紅標語,仍然散發著濃烈的油漆芳香。在圓柱塔旁,有一個直徑80厘米的豎井供人進出,一個厚厚的雙層井蓋朝塔邊敞開著。

  此時的地下豎井旁,賴西清、尉遲璉捷、何旭紅、盧大捷、上官彩真和哈德林娜整齊地站成一排,聚精會神地聽著許錦川布置考核內容。許錦川布置完後下達了「就位」口令。

  聽到口令,何旭紅第一個進入地下室,他像猴子似的,噌噌幾下就到了底部,熟悉地推開門打開燈。接著尉遲璉捷、賴西清、盧大捷、上官彩真、許錦川魚貫而入,最後是哈德林娜。她爬了14級手扶鐵梯來到井底,轉身穿過兩扇鋼筋水泥防護門和一條1米的過道,走進了一間圓拱形地下室。趁著燈光,她看到正面擺著兩張桌子,上面放著測試發射控制台和五部電話,桌子前面擺了四把椅子,靠門口這邊放著幾部氧氣發生器。牆的四周,用紅漆寫著4條醒目標語:「我們的責任,是向人民負責。」「認真實幹,周到細緻。」「發揚勇敢戰鬥、不怕犧牲、不怕疲勞和連續作戰的作風。」「讓美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在我們的勝利面前發抖吧!」

  許錦川看著表,下達了「開始」口令。聽到口令,賴西清快速地爬到井口,把井蓋蓋嚴上鎖,然後爬下來關上兩道水泥防護門並擰上門閂。哈德林娜看著他的每一個動作,記錄下時間。隨後,在賴西清的口令下,尉遲璉捷和何旭紅進行發射測試控制台自檢,盧大捷檢查液氧補加控制台,上官彩真記錄數據。賴西清和何旭紅檢查了調度單機、送話器、受話器、燈泡和萬電錶,尉遲璉捷清點了工具包工具和備附件。這些工作做完,哈德林娜記錄到的時間是51分鐘。

  接著進行第二項程序,模擬七人定位,進行適應性考核。要求每個人唱一支歌或者講一個故事,然後原地運動。上官彩真站起來,用吳越方言唱道:「我失驕楊君失柳,楊柳輕揚直上重霄九……」委婉的歌聲迴蕩在十幾米深的地下室內,通過無數次的反射回彈,經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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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賴西清第二個站起來說:「我給大家打個謎語。上不上,下不下,人有它大,天沒它大。打一字。」

  聽了賴西清的謎語,大家立即開動腦筋猜了起來。盧大捷自言自語地說:「不上不下,就在中間唄。人有它那麼大,但天又沒有它那麼大。這是什麼怪物呢?」

  上官彩真提醒他:「這是字謎,別想歪了。」

  「卡。」何旭紅搶著說,「卡車的卡。」

  尉遲璉捷比划了一會購買兒說:「不對。」

  上官彩真突然大喊起來:「一。一二三四的一。」

  盧大捷疑惑地問:「怎麼是一呢?」

  「就是一。」哈德林娜也猜出來了,她用手比劃給盧大捷看,上字不要上面,下字也不要下面,是不是一?人字加上一,不就是大字嗎?

  許錦川接著說:「天字沒有一了,也是個大字。哎呀呀!還真絕了。」

  接著尉遲璉捷給大家講故事:「在很久以前,有個年輕俊俏的牛郎,父母早亡,從小跟著哥嫂生活,放牧著家裡的九頭牛。他嫂子為人狠毒,對牛郎說,今天你把這九頭牛趕出去,等什麼時候變成十頭了,你才可以回家,否則別進家門。牛郎把牛趕進深山,心想何時才能趕著十頭牛回家呢,想著想著不禁傷心地哭了起來。此時,一位白鬍子白眉毛的老頭出現在他的面前,說在伏牛山裡有一頭病倒的老牛,你去好好餵養它,把它餵好了,你的難題就解決了。牛郎走了三天三夜,終於看到了一頭皮包骨頭的老牛。他給老牛割草,一連餵了三天三夜,老牛終於吃飽了。老牛抬起頭來對牛郎說,它本是天上灰牛大仙,因得罪玉皇大帝,被推下凡間,摔傷大腿,無法動彈。牛郎自幼愛牛,忙問老牛,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嗎?老牛說,你采來百花,收集露水,調製成藥,給我洗上六六三十六天,我自然就會好了。牛郎不辭勞苦,白天為老牛采百花接露水療傷,晚上與老牛為伴共眠。經過精心治療,不但將老牛的傷治好了,還把它餵得膘肥體壯。牛郎滿心喜歡地趕著十頭牛回家,嫂子不但不感謝他,反而更加懷恨他。接著嫂子又多次想法加害於他,但幾次都被老牛設法相救。嫂子最後惱羞成怒,把牛郎趕出家門。牛郎只好牽著那頭老牛,到處流浪,漂泊到了弱水一帶……」

  何旭紅聽說到弱水,忙追問是不是我們這裡的弱水。

  尉遲璉捷嘿嘿一笑,點點頭說:「是的。當時弱水清澈見底,兩岸風景優美,吸引了天上的織女和眾仙女來此洗澡戲水。老牛指點牛郎,把織女的七彩綿衣偷偷藏起來,結果引出了牛郎與織女相識,並由此生出了兩人的忠貞愛情。牛郎娶回織女後,男耕女織,恩恩愛愛,生下了一男一女。織女還把天蠶帶到人間,教會周圍婦女養蠶抽絲,織出了光彩靚麗的綢緞。但好景不長,一天王母娘娘點名,發現織女失蹤,便親自出馬,追到凡間,強行把織女拉回天宮。牛郎抱著兩個孩子,眼看著織女被搶走,悲痛欲絕,緊緊追趕。正當牛郎上天無路之時,老牛說,今天夜裡我就要死去,你用我的皮做成鞋子穿上,便可以上到天宮。老牛死去那天恰好是七月初七,牛郎穿上用牛皮做的鞋子,挑著兩個孩子,朝天上追去。眼看就要追上織女,可惡的王母娘娘取下金簪,在牛郎織女中間一划,立即劃出了一條洶湧澎湃的天河,將牛郎織女隔於兩岸。此時,兩個孩子哭天喊地,織女呼兒喚女。如此忠貞的愛情和悲慘的場景,深深地打動了喜鵲。喜鵲大王一聲令下,天下的喜鵲紛紛飛來,為牛郎織女鋪就了一條鵲橋。王母娘娘迫於眾怒,不得不允許每年七月七日,讓牛郎織女在鵲橋相會一次。」

  聽了尉遲璉捷的故事,大家深深為牛郎織女的忠貞愛情所嘆息。何旭紅靜了靜心,站起來調整了一陣感情,說:「我也給大家講個故事,是我爸長征時親身經歷的故事。我爸過草地時得了打擺子病,就是瘧疾。發病時渾身發冷,不要說走路,躺著都難受。我爸不想連累大家,執意不走了。一位四川籍的隨軍挑夫,無論如何都要挑著我爸走。他挑的行李本來就夠沉重的了,現在又增加一個病號,可想而知有多吃力。他挑著我爸,一連走了七天。一路上,他給我爸餵水餵食,終於把我爸從死神中拉了回來。這位挑夫平時很少說話,就知道默默地挑擔走路燒火做飯。開始時,我爸病重連話都不能說,後來好了些,就跟他嘮嗑,他也只是偶爾說上一兩句。就在走出草地的最後一天,我爸不忍心再讓他挑,但那位挑夫硬把我爸往籮筐里放,繼續趕路。走著走著,突然間他陷進泥潭裡去了,我爸眼睜睜看著他沉陷下去,再也沒有出來。而在籮筐里的爸爸,躲過了一劫,被後面趕上來的紅軍救了出來。就是這位救命恩人,我爸連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當何旭紅流著眼淚把故事講完後,上官彩真和哈德林娜早已情不自禁地抽泣起來。盧大捷擦了擦濕潤的眼睛,緩緩地站起來說:「平時常說,苦不苦,想想紅軍二萬五;難不難,想想紅軍爬雪山。聽了何旭紅的故事,我直想掉眼淚。下面我來給大家說個笑話吧,先苦而後樂。」聽說平時不善言談的盧大捷要講笑話,哈德林娜早已擦乾眼淚,摟著上官彩真,咯咯地先笑了起來。盧大捷用眼睛瞟了上官彩真一眼,咳嗽一聲,說了起來。「一隻老貓,追一隻老鼠。老鼠被追到牆角,正無處可藏時,突然發現一個洞,情急之下就鑽進洞裡。老貓在洞口守著說,我不信你不出來。不一會,只聽洞裡傳來汪汪的狗叫聲,嚇得老貓聞聲而逃。這時才看見老鼠從洞裡大搖大擺地晃出來,笑著說,看來這年頭,學上一兩門外語還真管用啊!」

  聽了盧大捷講的笑話,本來就愛笑的哈德林娜笑彎了腰。上官彩真笑得哎喲哎喲地捂著肚子,指著盧大捷說:「你怎麼這樣壞,竟然罵起人來!」

  幾個人都笑得止不住,其中尉遲璉捷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許錦川看到尉遲璉捷喘不上氣的樣子,掙扎著坐起來,讓哈德林娜趕緊把尉遲璉捷的感受記下來。尉遲璉捷喘著氣說是盧大捷那臭小子的笑話鬧的,與實驗無關。

  惟一沒笑的是盧大捷。他對許錦川說:「許處長,你也給我們講一個唄。」

  許錦川想了想,說:「本來咱的故事老鼻子了,但剛才一笑,都笑跑了。咱說個謎語故事吧。」說完,他沉思片刻,一頓一挫地說:「有一個尼姑,背著一個醉漢,路過一個堡子。堡子的人看見,議論紛紛,譴責她有傷風俗。尼姑對著村民說,你們知道我背的是什麼人嗎?村民反問她,究竟是你什麼人呀?尼姑說了兩句話:醉漢妻兄是尼姑的舅舅,尼姑姑丈是醉漢的妹夫。你們評評,難道我不應該背他嗎?村民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突然一位老者說,應該應該。老者對村民們說了兩個字,村民聽後,恍然大悟地連聲說,快快背走吧!請問諸位:老者說的是哪兩個字?」

  謎語一出,六個人的腦子立即迅速運轉起來。上官彩真想,要我是尼姑的話,我姑丈是誰的妹夫呢?噢,我的姑丈是我伯伯的妹夫。想到這,她搶先說是她伯伯。

  賴西清搖了搖頭,伯伯符合第二句話,但不符合第一句話。尉遲璉捷說是她姨夫。盧大捷在手掌上畫了畫,單從第一句看,姨夫是對的。但尼姑的姑丈不可能是姨夫的妹妹啊。

  何旭紅皺著眉頭,搖頭晃腦地想了半天,說不是叔叔,就是伯伯。哈德林娜問他為什麼。何旭紅說,不是尼姑家裡人,她怎麼敢背呢?

  哈德林娜一聽,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兩手一拍,說:「是她父親。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她要背只能背她的父親。」

  「就是她父親。」上官彩真也想明白了,「她父親妻子的哥哥,也就是她媽的哥哥,是尼姑的舅舅。尼姑的姑姑的丈夫,是她父親的妹夫。」

  何旭紅此時望了望哈德林娜說:「我們六個人都講了,還剩下一個人沒講。是誰呀?」

  尉遲璉捷大聲說:「哈德林娜。」

  何旭紅用連隊慣用的拉歌形式喊道:「哈德林娜來一個要不要?」

  「要。」大家異口同聲地說。

  「今天又不是考核我,大家記住了,是我陪同許處長來考核你們幾個的。」哈德林娜說完,朝許錦川一笑。

  「我知道你的故事多,說一個。」許錦川可是沒有替她說話。

  「好。」哈德林娜笑了笑,開始說起來:「話說在很久很久以前,孫悟空、豬八戒、沙僧護送唐僧到西天取經,終成正果,被如來封為鬥戰勝佛、淨壇使者、金身羅漢。他們終日念經,把八戒憋得著實難受。一日,八戒鼓動悟空說,猴哥,咱們整天念經,都悶出病來了,今日出去一耍如何?本來孫悟空就是猴子的屁股——坐不住,一聽滿口答應。說完,搖身一變,留下三個替身在那應付如來,真身早已出靈山,踏祥雲,有說有笑,不一會就到了東土地界。正走著,沙僧說:大師兄、二師兄,那不是我的流沙河嗎?」說到這,哈德林娜對大家說,場區的弱水,就是沙和尚當年為妖時盤踞的流沙河。

  盧大捷一聽,連連搖頭說:「《西遊記》中記載的流沙河寬八百,水流湍急,要不怎麼能藏得住妖怪呢?現在的弱水,不說妖怪,連條魚都藏不住。」

  「時代變了嘛。」哈德林娜笑了笑繼續說,「三人看見弱水,立即按下雲頭。只見離弱水不遠的一個地堡里,正躲藏著五男兩女。悟空三人為了看個究竟,隱去真身,鑽進地堡,只見七人面容憔悴,嘴角開裂,還聽得內中有一小男子連連喊渴。悟空一看,想必是中暑了,他示意八戒沙僧,悄悄地解下七人所帶水壺,轉身灌滿仙水。小男子發現自己的水壺有水,喊了一聲,有水了。其餘五人一看水壺有水,連忙打開,咕嚕咕嚕大喝起來。小男子喝完撇撇嘴說,我的水有一股豬尿味似的。另一位說,我的像是啤酒味。又一位說,我的有股魚腥味。八戒一聽,憋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悟空、沙僧也哈哈大笑,現出原形。七個人看到眼前呈現出來的是家喻戶曉的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立即起身歡迎。一位善良好客的女子還遞過水壺,請他們喝水解渴。豬八戒連連擺手說,我不喝,那是我們剛才給你們撒的尿。」

  何旭紅還沒有等哈德林娜說完,打了她一下,笑著說:「去!你才喝豬尿呢。」

  許錦川哈哈大笑,讓大家快看看,誰的是豬尿。盧大捷打開了自己的水壺蓋聞了聞,說他的不是。尉遲璉捷呵呵地笑著打開了水壺,喝了一口,說好似有點異味。賴西清也嘿嘿地笑著喝了口水,說要是能喝上一口仙水,說不定會聰明多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許錦川首先從故事中跳了出來,問大家有沒有異樣感覺。大家異口同聲地說沒有。

  許錦川看了看表,說:「進行下一項。我喊開始時,大家原地蹦跳,記下次數。」說完,他喊道:「預備——開始!」

  聽到口令後,賴西清、尉遲璉捷、何旭紅、盧大捷、上官彩真原地蹦了起來。盧大捷和何旭紅跳得最歡,蹦跳的頻率也明顯比其他人快。尉遲璉捷堅持的時間比較長,數到了60下,才喘氣。賴西清步伐均勻,步幅不大不小,節奏不緊不慢,張開嘴均勻地呼吸。上官彩真開始時跟著何旭紅的節拍,但跳到20下,步幅就明顯小了,頻率也慢了下來,跳到40下,站不住了,只好扶著椅子,幾秒鐘才蹦一下,當她數到73時,腳步再也抬不起來,全身一下子癱到哈德林娜身上。哈德林娜一看,上官彩真已是臉色發青,張著嘴,嘴唇發紫,滿頭大汗。許錦川和哈德林娜把她扶住坐下來,打開水壺,灌了口水,才慢慢緩過來。尉遲璉捷第二個停下來,喘著大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接著,賴西清、何旭紅、盧大捷也相繼停了下來。

  許錦川和哈德林娜把他們扶住,只見一個個汗流浹背,臉色發白,呼吸困難。哈德林娜打開氧氣發生器,一股清新的氧氣瀰漫開來,漂浮在地下室的空間,立即滲進了每個人的肺部。何旭紅頭抬起來了,賴西清的臉色紅潤了,連最難受的上官彩真也慢慢地把眼睛睜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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