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雨城無雨
2024-10-04 07:46:25
作者: 嘎子
我倆沿著小巷走,石板道快走穿了時,來到了一條小河邊。河岸的柳樹像少女散披的頭髮在夜風裡扇動著,很飄逸瀟灑的。柳樹下有家小飯館,兩行大字吸引了我們:雅魚香。我們進了飯館,就問有沒有砂鍋魚頭。女老闆一臉的喜氣,沒有砂鍋魚頭,開什麼雅魚香呢!
店內人很少,女老闆說白天人才多,屋內坐不下,都坐在河邊柳樹下。坐那裡吃砂鍋魚頭,才有味呢。柳青說,她也想坐在柳樹下吃,我看看屋外,好像又開始飄雨了,來來往往的人又撐起了傘。
等了一會兒,一大鍋香噴噴的魚頭湯端了上來,鍋里除了幾條魚頭,還有豆腐、牛雜碎和豆芽菜,湯真的鮮香極了,柳青嗅了一口就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大瓢,喝了一口又大張著嘴哈氣,說好燙好鮮喲!
柳青說,她想喝酒。我叫老闆開瓶啤酒,柳青說不喝啤酒,想喝白酒。我看著她,說白酒很烈,你行不?她說,今天她就想喝點烈的,喝了想好好睡一覺。她說,她已經好多天沒睡過好覺了。
我叫來了白酒,是邛崍有名的文君酒。柳青倒了一大碗,叫我干,仰頭就喝乾了。我碗裡的酒還一點沒動。她看著我,眼內淚光閃閃的,說你也幹了吧。我喝了一小口,說這酒好烈,舌頭都麻了。
本書首發𝐛𝐚𝐧𝐱𝐢𝐚𝐛𝐚.𝐜𝐨𝐦,提供給你無錯章節,無亂序章節的閱讀體驗
「好呀!」對面桌上一個黑臉漢子看著我們說:「這位小妹妹好豪爽!」他端著酒碗過來,對我們晃了一下,喝了一大口,說:「我喜歡喝酒豪爽的人,酒是血液里沸騰的火苗子,你敢喝,你才有敢愛敢恨的激情。」他眼睛看著我,說:「小兄弟,我說得對不對?」
我笑了,也端起碗,喝了一大口。他又叫了聲好,說:「好爽!小伙子,你一看就是甘孜那地方的人吧?捲髮亮眼高鼻樑還有壯實的身子,一看就是漂亮的康巴漢子。」他在我肩膀上拍了拍,很讚賞的。
我說:「這位大叔也是個好漢子。」
他用探詢的口氣對柳青和我說:「我想坐在這裡來,行嗎?」
柳青看著我,有些擔心。我說:「行呀,人多才熱鬧。」
他笑了,把碗裡的酒喝乾了,說:「喝酒嘛,就是要和你們這樣的有豪氣會風雅的人一起,才能喝出酒的真味。」
他去自己的桌上,提來一瓶崍山大曲和一大盤牛肉,放到我們桌上,說:「兄弟,還有這位漂亮的小妹,吃吧,別客氣。」他筷子伸進我們的砂鍋里,夾起一大塊魚頭,津津有味的吮著嚼著。柳青看著我,她明顯不想陌生人同我們一桌吃東西。我倒沒她那麼多的心思,見著豪爽男人,心內就是熱乎乎的,喜歡呀。我喝得臉上都像有火苗子在燒一樣的燙。
嘿嘿,他一笑,臉上就顯得像兒童一樣的可愛了。他看著我說:「兄弟,我覺得你好面熟呀。你們是住在雨點客棧吧?」
他這樣說,我心裡自然就升起了警惕。我笑了笑,啥也沒說。柳青在桌下悄悄捏我的手。
他說,你們別怕,我可不是壞人。我是抓壞人的,就是警察。我是來這裡辦案子,就住在雨點對面的那個賓館裡。
我想起柳青說的,有人拿望遠鏡晃我們,就是他吧。我說:「這麼平靜的小城,會有壞人呀。」
他說:「是啊,這裡山清水秀的,雅雨雅魚和雅女,文人雅士筆下描寫得多美麗呀。你們也許不清楚,這裡古時候叫氂牛國,民風狂野得很啦!又是茶馬古道的老營盤,匪盜自古就在這裡盤旋呢。你們這樣的外來人,一進這座城市,就要小心又小心呀。你們沒嗅覺,嗅不到誰好誰壞,誰又想打你們的壞主意。我對你們說吧,這樣的晚上,最好早早回房去待著,少出來東遊西逛。」
我說:「我們不過是學生,身上啥也沒有,打我們的主意,恐怕費力傷神又兩手空空呀。」
他端起酒碗,對我說:「兄弟,小心謹慎總是好的。喝了它吧,我送你們回去。」
我把碗裡的酒喝完,眼睛有些花了。柳青也有些醉了,我們站起來說,我們自己回去,住的客棧反正就在眼前的小巷子裡,走回去不過是從街這面穿到那面。
他說:「好吧,我再坐一會兒。你們小心點哦!」
我和柳青手挽手,走在漆黑一團小巷子裡。我們心緊張得都不想說話,手捏著手,都感覺出了對方那顆像咬緊的牙齒一樣,收得緊緊的心。柳青對我說,後面有人在跟蹤。我聽了聽,靜悄悄的,啥聲音都沒有。有隻貓幽魂似的從身旁走過,也是影子似的輕聲。柳青拉著我加快了步子,我聽見了後面的腳步聲,也在加快腳步。我們看見了雨點客棧的燈光了,她拉著我朝那裡跑,雨點似乎落大了,涼爽爽的從頭頂滾下來,又冰涼著臉頰。我們站在客棧門前,回頭看去。對面的幾個人也停了下來,隱在了黑暗處。
我們快步上了樓,進了屋,柳青才抱住我,說:「嚇死人啦。」
我泡了一杯茶,端給她,讓她平靜下來。她說:「今天不該喝那麼多的酒,我有些頭痛。」
我扶她上床,說她休息一會兒。我去藥店看看,有沒有頭痛粉之類的藥。她搖搖手,說別去。外面那些人看著就嚇人。
好吧,我就陪在她身旁。我捏緊她的手,有些冷。我說,你是不是感冒了。她說沒,就是頭痛。她笑了一下,說:「你給我講個故事吧,聽著故事我好睡覺。」我說:「講啥呢?我得想想。」
突然停電了,屋裡一下就陷入黑暗裡了。她打開手機,微弱的手機光照在屋子裡,顯得更黑暗了。她說,她剛才也忘了充電,手機快沒電了。她就關了手機。
坐在黑暗裡,聽著雨滴在窗外蟲子咬嫩葉似的響,我們裹緊了被蓋,背心也透涼。她說,這裡的夜晚好冷。我說當然了,這裡比重慶海拔高好多,屬高原了嘛。她靠近了我,頭靠在了我的肩上。我緊緊摟著了她,心裡有了些衝動。
她也感覺出了,輕輕說:「我緊挨著你,你不會盡想些壞事吧。」
我笑了,說:「我真想把你吃了,一口一口地吃掉,連一粒碎骨渣都不剩。」
她就在我脖子是捏了一下,說:「你不敢。你沒那個膽。」
我看著她時,肯定眼眶有火,她感覺到了灼熱,頭偏開了。我與她背靠背地坐在床鋪上時,笑了,說那天我們就是這樣坐了一夜的。
她抓緊了我伸過來的手,緊緊抓著一直沒有放。她說:「你就講講那天的事吧。講講你為啥想著要爬縉雲山玩。為啥是你一個人去?我看見了,你們好些同學都在山上,你為啥不同他們在一起?」
我為啥沒同他們在一起?我閉上眼睛想那天的事,笑了,說是我想一個去的,那樣才有探險的樂趣。還有那個獅子峰頂的石室,假如我們成了名人,那可能會成文物永久保存下來的。沒有那個石室,就不會有今天我與她坐在這裡。緣分呀,在我心裡,就是那間在夜風裡搖搖晃晃的石室……
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醒來時,窗戶已經一片雪白了。柳青呢?我喊,沒人應。我起來在屋裡到處找,也沒她的身影。我拉開門,看見她正與光頭老闆說著什麼。她上了樓,見到我說,你睡好啦,臉色都好看了。
她說,她一夜睡不著,就想出門去找找有沒有治頭痛藥。有人賣給她了。她把一個小紙包拿給我看,她說:「這藥很好,吃一小撮頭痛呀傷痛呀,立馬就了。賣藥人說的,是他家的家傳秘方。」
我把藥收起來,說這藥來歷不明,你不能吃。她臉青了,說我吃什麼我自作自受,不要你管。我把藥包放進褲兜里,摟著她的肩膀輕輕說,聽我的沒錯,亂吃藥會害了你的。你想吃治頭痛的,等一會我陪你去找藥店,去醫院找醫生也行。
她沒說了,眼眶裡又水汪汪的。她看著我說,你一定要陪我去。我說我不陪你,誰陪呀!
陽光照進了小院子裡了,剛下過雨吧,陽光也是濕潤的,吸吸,有股甜味。我拉著她的手,向老闆退了房,就出門找藥店去了。我們想買了藥就找個便車,按我們早畫好的路線,先去漢源去。那是座很小的縣城,也是去康定另一條必經的路。
「喂,又看見你們啦!」那位黑臉警察今天穿上了警服,緊扎著皮帶,顯得很精神。他牽著一條長毛黑狗,朝我們走來,一臉的笑,說:「小兄弟,酒醒啦?看你昨晚的樣子,我真怕你喝倒了,這個小妹妹怎麼把你扶得回去。」
我笑了,說:「那些酒,怎麼會醉倒我呀。」
黑臉警察還想說什麼,那條黑狗警覺得起來,哼了幾聲,就朝我身上撲。黑臉警察說,你身上有東西讓它嗅著了。我拍拍衣袋說,我沒啥東西讓它嗅的。黑臉警察說,你們在街上買沒買過啥東西?我說我們剛出來,沒買過啥呀!我想起柳青買的那包藥,從褲兜里拿出來,狗興奮得朝我奔著咬。黑臉警察讓我把那包東西交給他。他打打看看,又嗅嗅,說你們沒吃吧?我說是柳青頭痛,上街買藥時有人賣給她的。還一點沒動呢。他說,沒動就好。告訴你們吧,你們讓人釣魚了,這就是誘餌。他又嗅嗅藥粉,說幸好你們沒吃,吃了你們一生都逃不脫魔掌了。
我說,這難道是毒品?他說,比毒品更毒。就收起了藥粉,很嚴肅地咋呼:「你們別亂買陌生人的來歷不明的東西,不然讓人把你們吃了,你們還不知道魂往哪裡飄呢!」就牽著狗走了。
我拉著柳青的手默默走著,從小巷穿到大街,又從大街穿到另一條小巷,找了一家又一家的藥店,最後柳青說,她頭不痛,不想買啥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