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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第一章

2024-10-04 07:30:32 作者: 尼爾森·德米勒著;鍾鷹翔譯

  站在「綠鸚鵡」酒吧吧檯前,我在等著一個叫卡洛斯的邁阿密來客。幾天前,卡洛斯給我手機來電,說他手裡有份活兒,可能我能幫上忙。

  卡洛斯並沒告訴我他姓什麼。不過他曾提到,他是古巴裔美國人——他為什麼特意提到這一點,我沒想明白。但是,既然他這樣在意他的家族來歷,我也告訴了他我是蘇格蘭加英國裔美國人。

  我是丹尼爾·格拉漢姆·麥克米克,別人一般叫我麥克。今年三十五歲。我膚色健康,高大英俊,而且略帶些粗獷——這是綠鸚鵡酒吧的某些同性戀客人對我的看法,不過我也樂意接受這種評價。基韋斯特島是我現在的家。我是「緬因」號的主人兼船長。「緬因」號是一艘四十二英尺高(約合十二米)的出海漁船,提供給客人出海垂釣。有人覺得,那艘在哈瓦那港口被炸沉的美軍戰艦應該是我的「緬因」號的取名由來,但事實上,我叫我的船「緬因」,只是為了紀念我的故鄉。

  通常情況下,我會通過電話聯繫業務。大部分生意來自回頭客,或者其他船主轉過來的生意或者推薦過來的生意。也有一些客人通過網上聯繫。通過手機或者網絡敲定生意後,見面不到一刻鐘,我們就可以直接出海。在海上,客人會興致勃勃地大釣特釣一番——他們能釣到馬林魚、旗魚、金槍魚等等,也有可能釣到鯊魚甚至任何其他可能的東西。當然,也有的客人主要不是想釣魚,只是想搭船出海看風景。總之,我要麼陪著他們海釣甚至和他們相互比賽,要麼就陪著他們一起感受日落海面的浪漫。客人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在我這裡得到滿足。當然,違法的事情我可不干。

  本章節來源於𝚋𝚊𝚗𝚡𝚒𝚊𝚋𝚊.𝚌𝚘𝚖

  這一次,這個卡洛斯卻想預先和我面談一下。為了這一見面,他甚至願意從邁阿密遠道而來。電話中,他明顯遮遮掩掩,顯得有些神秘,我不禁猜測:也許,這一筆生意和垂釣觀光無關。

  「喂,再來一杯?」酒吧里的女招待安珀突然發問。

  「青檸就不用加了。」我表示。

  安珀扭開一瓶科羅娜啤酒,順手把一塊青檸塞進瓶里,「青檸,算我請客。」

  安珀很漂亮,但脾氣有點糟糕。在這個人稱「海螺共和國」的地方,幾乎每個人都來自他鄉。安珀也是個外地人,而且她還是個有故事的人。

  至於我,當然也是來自他鄉。我說了,我的故鄉在緬因州。說得更清楚點,我來自波特蘭,美國一號高速公路正好把我的故鄉和基韋斯特直接聯繫了起來。駕著船沿東海岸北行,也能完成回鄉之旅。不過,波特蘭和基韋斯特,在我看來,就仿佛土星到地球一般遙遠。再說點我的情況吧:我在美國陸軍部隊待了五年,是步兵軍官。我去過阿富汗,還遭遇了一次炸彈事故——簡單說來,這也就是我為什麼會在基韋斯特的原因。如果要細細道來,那故事就長了,但偏偏基韋斯特的人們並沒有多少興趣聽你絮絮叨叨,長篇大論。

  大約5點,也可能是4點或6點,反正誤差也就一個小時左右吧。「海螺共和國」的人們比較悠閒,沒有按著鐘錶精確安排生活的習慣。正因如此,大家才喜歡到酒吧來打發時間。我們想知道時間,就看看太陽好了。而且按照這兒當地的說法,這塊地方已經脫離美國而獨立了。因此,我們大家都應該算是海外遊客。

  「海螺共和國」那花花綠綠的「護照」,其實我也有一本。簽發護照的人叫拉里,他自封為這個共和國的秘書長,還在安琪拉大街那邊擁有一間小小的辦公室。至於那本護照,其實只是傑克·科爾比送我的一份惡作劇禮物。傑克是我的大副,和我一樣,他也是個陸軍退伍老兵。越戰經歷讓他的脾氣變得很怪。到了現在,他的脾氣也沒有改變。不過,他怪得也只是像個怪老頭而已。我的不少客戶覺得,傑克只是性情有點乖戾,還不至於到達瘋癲的程度。不過,他最喜歡的一件T恤上寫著「槍不殺人,我才殺人」的文字,如此看來,傑克還可能真是個瘋子。

  我不清楚現在具體是幾點幾分。不過,我倒是知道現在是什麼月份——10月了,颶風天快過去了,生意也應該有點起色了。

  今天的安珀穿著一件無袖衫。她一面啜著黑咖啡,一面打量著進出的客人。

  綠鸚鵡的常客大多愛好廣泛,性情也都有點古怪。而且,他們大多打著赤腳。酒吧的老闆帕特其實也有點瘋癲。他曾對遊客說:酒吧房樑上垂吊著的那頂降落傘底下,其實掛著好大一個白蟻窩。

  安珀問:「生意怎麼樣?」

  「夏天可以,9月不行。最近又好些了。」

  「你不是說9月帶我去出海嗎?」

  「當時我在修船,很忙。」

  「我當時以為你要開著船回緬因呢。」

  「我當時本來也是那樣打算的。」

  「哪天你要出海,一定通知我一聲。」

  「嗯,到時候你要帶上一件毛衣才行。」

  一個酒客叫著再來一杯,安珀上前應付去了。

  其實,我和安珀沒有真正好過。但是,我倆曾在扎卡里泰勒基地附近裸泳了那麼一回。我還記得,她的屁股上有個蝴蝶紋身,而且身材非常好。

  酒吧里客人逐漸多了起來,人頭攢動。我和幾個人互相打了招呼——其中有幾個瘋子、幾個呆子、幾個還算可愛的怪人,還有幾個形似海明威的人。海明威也曾在這裡待過。瞻仰他的故居,需要付十美元。如果你來我家參觀,本人願意免費接待,來的時候捎上一件六聽裝的啤酒就行。基韋斯特的流行說法是,在這裡可以「見證人類是一家」。嗯,那是因為這裡的人們沒有見過我的一家子,也不曾像我一樣去阿富汗「探望」過人類這個大家庭的其他成員,或者像傑克那樣去過越南。有那種經歷的人,比如我和傑克,最終都會來到這裡,在酒精釀成的忘情海洋中飄來盪去。在這裡,我已經待了四年。五年的時間足以讓人忘記當初來到這裡的原因。但哪怕再過一年,我想我還是不想回家。

  不想那些了,現在的日子還不錯。這個地方就是天堂。待在這裡,總比那兩次阿富汗之行強得多。在基韋斯特過日子,也比在家鄉好多了,緬因州的生活簡直悶得要死。自然,這裡也絕對比華爾街23號那個地方好。從鮑登學院畢業之後,我曾去那個地方工作了一年。假如我當初我繼續在哈姆林證券公司待下去,肯定早就因為無聊而死掉了。

  我沒有無聊而死,而是成了「緬因」號的船長。以前,我當過步兵隊長,還落下了鑑定為百分之五十的戰鬥傷殘。我的「緬因」號給我帶來一份高達25萬美元的銀行貸款。其實,百分之五十的戰鬥傷殘給我帶來了一筆收入,而且我並未因為戰鬥致殘出現任何身體障礙,反而在他們做家務的時候,我可以因此偷一下懶。倒是那份貸款,才是百分百地讓我痛苦不堪,壓得我不能動彈。

  可是,一旦出海,我就感覺自由了。夜間航行尤其能給我這樣的感受。在那一刻,我確信,我,就是自己命運的主宰。

  我能主宰我自己,所以我同意和那個古巴人卡洛斯見面。短短的一通電話,我就知道他對於釣魚毫無興趣可言。和他這種人打交道的船長,我應該不是第一個。

  好吧,我倒要好好聽聽,好好看看:這一次,我能不能再次作出明智的決定——就像當年我離開華爾街、參加陸軍去冒險一般。這一次又會怎樣呢,麥克?我問自己。

  一個人,即使能主宰自己的命運,也不代表時時刻刻都能英明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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