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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7:22:03 作者: 徐萌

  胡家集其實是一個狹窄的山溝,兩山夾一谷,溝底是一片平坦的路,溝邊的山坡上散落著一些民居。

  周冠忠和李參謀策馬過來,停下來。周冠忠指著遠處的一個山頭說:「命令先頭部隊攻占那個制高點,布防五公里,分頭做飯,不准生火,不准抽菸,不准高聲喧譁!」

  李參謀急忙策馬跑開去。隨即早已經人困馬乏的士兵不顧一夜行軍的疲勞,沿著山路快速向山頭衝過來,而在山的另一側,大隊的日本兵也在沖向高地。

  帶隊的中國軍官帶著士兵快要衝上山頭時,突然聽到山後面的腳步聲,急忙揮手,示意自己的士兵停下:「停下!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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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兵們停下了腳步,卻聽到山後面雜亂的腳步聲。

  軍官的臉一下緊張得變了形,失聲叫了聲:「日本兵!」又突然對著天空開了一槍,並大喊:「日本兵來了!弟兄們給我沖!」領頭向前沖了過去。山頭上,兩邊的軍人幾乎同時到達了山頭,立刻刀槍相見,拼成了一團。

  周冠忠正坐在地上吃乾糧,突然聽到槍聲,他呼一下坐起來問:「哪裡打槍?」

  一個士兵飛奔過來:「報告長官!日本人從山那邊攻上來了!已經交火了!」

  周冠忠快步跑了兩步,回過身,高聲喊:「全體集合,準備戰鬥!炮兵營!炮兵營!給我頂上!」

  士兵們急忙起身,去解炮衣,炮兵們急忙架好炮。周冠忠跑了過來說:「給我開炮!給我開炮!」

  炮兵焦急地:「不行啊,長官,山上有我們的人!不能打!」

  周冠忠急得吼了一聲:「那就往遠處打,給我往山後打!」

  炮兵急忙移動炮位,瞄好距離,隨即中國軍隊的炮聲響了。炮彈呼嘯著越過山頭,打向山後正在衝鋒的日本兵陣營。

  與些同時,日本兵的炮彈也過到了這一側的山坡上。一時間,炮聲震天,兩邊的軍人絞殺在了一起。

  李參謀跑過來:「周長官!我們的兩個旅已經被敵人切斷了,預備隊剛過河就遇到日本人阻擊!金營長的人也過不來了!」

  周冠忠驚訝地回頭:「你說什麼?」他的臉被燻黑,很震驚。

  一發炮彈打過來,衛兵撲過來,把他壓在身子底下。

  周冠忠憤怒地把士兵推開,抓住李參謀問個究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為什麼會這麼巧?為什麼我們剛到這個山頭就有日本人同時到達?為什麼我們的兩個旅剛過河就讓敵人咬住?」

  李參謀焦急地說:「是!長官!我在想,我們的無線電系統一定出了問題,不然怎麼會這麼巧?」

  周冠忠沉默著。

  李參謀:「長官,快下令撤退吧,我們前面是整整一個師團,我們現在手上的人馬不到一個旅,天一黑就得吃包子!我們一個師就全完了!」

  周冠忠驀然回望山頭,山頭上殺聲震天。

  他吐了一口口水,用低沉的聲音說:「不行!絕對不能撤!軍令如山倒,既然已經打起來了,沒有命令,怎麼能撤退呢?」

  李參謀焦急地看著遠處。

  周冠忠說:「現在要趕快派人去摸清敵人的情況,再想辦法通知其它部隊趕來增援。我們,要派人去拿下周圍的山頭,想辦法遠距離包抄!告訴大家要有打惡戰的準備!」

  李參謀答應著,急忙跑開。

  山頭上,中國軍隊與日本士兵還在激烈地肉搏。陣地上,堆積了無數的屍體。

  帶頭的中國軍官接連斬殺了三個日本鬼子,自己身上也中了一刀,拄著槍站在山頭上。他回望山下,山腳下密密麻麻的日本鬼子往山上沖,他失聲說了句:「完了,這下我們可全完了!」

  方圓幾公里的山谷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軍人,到處是殺聲、槍聲、炮聲,戰鬥從早上打到黃昏,依然不見分曉。

  周冠忠率領一支部隊沿著一條山溝行走。李參謀牽著馬,冠忠拄著拐杖。

  連生跟過來說:「大哥,天快黑了,我們就在這兒紮營吧!」周冠忠看看連生,點點頭。

  連生回過身,對身後的衛兵班:「傳令兵通知就地露營!不許生火!不許喧譁!不許四處走動!注意警戒!」傳令兵行了個禮:「是!」立即跑開了。周冠忠看著前面的一個山頭,獨自奮力爬上山頂,手下拄著杖,放眼四望,遠處的山溝里,四面起火。

  李參謀跟過來,站在冠忠身後:「師座,看起來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周冠忠沉默。

  身後,衛兵班的八個小伙子也爬上了山坡,在周冠忠身後站成一排。周冠忠指著遠處,問李參謀:「看那邊,那,已經成為我們炮兵的射程外了吧?那是誰的軍隊?我們的,還是日本人的?」

  李參謀拿起望遠鏡向遠處看了看。望遠鏡的視野里,日本軍隊在快速移動。李參謀放下望遠鏡,看看周冠忠,沒有說話。

  周冠忠溫和的目光看看李參謀:「分不出來了,是吧?」

  李參謀看看周冠忠,沉默。

  周冠忠走到山坡前一塊大石上坐下,看看眾人,看看遠處說:「我們趕了一天的路,累了,坐下歇歇吧!」

  眾人面面相覷。

  周冠忠:「看,那邊太陽要下山了,天一黑槍聲就會停,我們可以休息一下了。」眾人小心地坐下。

  山那邊,巨大的夕陽急速沉落。

  李參謀帶著衛兵去徵集民居,安排住宿。上燈時分,周冠忠被請進了行營,一座半山腰中的青磚瓦房。他剛進指揮所,就有各路消息傳來,金營長帶了兩個團的兵力已經衝破了日本兵的阻擊,帶兵到了溝口布防,連生也跟著一塊過來了。

  周冠忠只是輕輕唔了一聲,隨即命令李參謀通知警戒,並命令手下的參謀派人去聯絡,確定各部隊的位置;另外,呼叫一下,看看周圍還有什麼友鄰部隊,請求增援。

  李參謀想到無線電已經很不安全,本想提議別再使用無線電,但想到已經身處絕境,只好答應了。

  夜晚,無月的夜晚,只有風吹著一棵老樹,樹梢在搖晃。

  一燈如豆,鼾聲如雷,連生躺在行軍床上四仰八叉地熟睡著。

  周冠忠坐在桌前用毛筆寫信,信已經快寫完了。周冠忠簽好自己的名字,用嘴輕輕吹著毛邊紙,然後把信仔細疊好,裝在信封里,放在桌上,又起身穿好軍裝,整理好自己的文件箱,拿過佩劍,抽出來,看了看,又放回去,走到床前,叫醒熟睡中的連生,讓他把一封信交給金營長。

  連生接過信跑了出去。周冠忠聽著連生遠去的腳步,心頭有些難以平靜,支走連生是故意放他一條生路,裡面有他隱藏的私心,一是給郭叔留下郭家的根,二是讓連生能替他照料家人。他知道明天一早,必將有一場惡戰,他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他知道,他面對的是最兇惡的敵人;也知道,這一仗可能很難打勝了,但他必須去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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