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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4 07:21:25 作者: 徐萌

  敏柔走進餐廳,立刻被侍者帶到了裡面的包間。

  李其洋熱情地迎上來,拉住了敏柔的手:「哎呀,我的敏柔小姐,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都快一個星期不見了,您算算多少個秋了?」

  敏柔嫣然一笑。

  李其洋一陣暈眩:「怎麼樣?工作還算順心吧?那兒的人敢不敢惹你呀?他們要是敢惹你,你告訴我,我就把他們裝在麻袋裡,扔到黃埔江餵魚!」

  敏柔嚇了一跳:「校長,怎麼會呢?我那些同事都很好,謝謝您的好意!」

  李其洋大笑著,貪婪的目光看著敏柔,示意手下拿出禮物,放在敏柔面前:「敏柔小姐,這些天,我事情太多。前幾天,我們破獲了一起通共的案子,太累了,所以好幾天沒有請你吃飯。為了彌補我的怠慢之過,我特意請人去做了這個,你看看喜不喜歡?」說著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整套華麗的綠寶石首飾。

  敏柔困惑地:「校長,這太貴重了,恐怕我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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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其洋笑著,有些感動:「看見了吧?這就是我的敏柔,這麼清純,像出水芙蓉,一塵不染。我就知道我沒有看錯你!哎,你不知道,在這上海灘,有多少女人羨慕你屁股底下這把椅子,不,是我身邊這個位子。如果把這樣一套首飾放在她們面前,我敢擔保,她們一個個會眼前發亮,你讓她在這裡把衣服脫下來,她們都會願意的!」

  敏柔眼裡閃過一絲不快,李其洋看到了。他尷尬地笑笑,打了自己臉一下:「看我這張嘴!該打!」

  他痴痴地看著敏柔:「可是我知道,敏柔不是這樣的人。你就是把全世界的財富都放在敏柔面前,她也不會動心,所以,我也只喜歡敏柔!」他放肆地追求著敏柔,對她說著各種動聽的情話。他喜歡看敏柔嬌弱的樣子,喜歡她聽到他那些肉麻的話時那種為難的表情,並以此為樂。

  餐廳的另一張桌子前,朱今墨和馬占清在喝酒。馬占清已經完全投向了朱今墨。七十六號的人已經都知道李主任的新女人是朱今墨從前的舊相好了。馬占清借著酒意向朱今墨獻媚,說朱今墨只要一句話,他就替他幹掉要其洋。朱今墨只是一笑,他知道這些話都是屁話。酒話,馬占清只是借這件事說說女人。他不願意在任何人面前談到敏柔,所以制止了他。

  李其洋和敏柔從裡面走了出來,馬占清急忙對朱今墨說:「他們出來了。」

  朱今墨不以為然地端著酒杯繼續喝酒。李其洋看見朱今墨,手故意放在敏柔的腰上,走過來:「今墨,你怎麼也在這兒喝酒?」

  朱今墨帶著醉意:「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喝酒?」

  李其洋:「你不是老跟中森先生在一起的嗎?」

  朱今墨:「我跟中森先生只談工作,不談女人,今天我在跟老馬談女人!」

  敏柔聽到朱今墨的話,十分氣憤。朱今墨心裡很難過,卻故意不在乎地端起酒杯向敏柔示意了一下,乾杯。李其洋笑起來,摟著敏柔的腰往外走。

  馬占清興奮地對朱今墨說:「朱哥,我看那女的氣壞了,她真的氣壞了。看來,她真的生你的氣了!」

  朱今墨裝瘋賣傻地:「她生我的氣,我可是不敢生她的氣。女人嘛,都是這樣的,她可以不愛你,你卻不能不愛她,不然她們就會跟你沒完!」馬占清笑了起來。

  李其洋帶著敏柔走到餐廳門口,艷艷挽著一位法國人的手走了進來,看見了敏柔,怔住了。

  敏柔看見艷艷也十分意外。

  李其洋誇張地向艷艷打著招呼:「這不是林小姐嗎?我的天吶,真是好久不見了!」

  艷艷微笑著:「是李主任啊,怪不得您不打電話給我了,原來您有美人相伴了!」接著又轉向敏柔說:「敏柔,幾天不見,原來是靠上了大金主。李主任可是全上海灘最有權勢的男人,想要誰的腦袋就要誰的腦袋,可真要恭喜你了!」

  李其洋哈哈大笑:「林小姐,你這話是怎麼說的!我想要誰的腦袋就要誰的腦袋,然後你就恭喜敏柔,什麼話嘛?」

  艷艷笑起來:「啊,哈哈,是啊,聽起來真不順耳!」她看看敏柔:「敏柔,我們天天住在一起的,怎麼也沒有聽你說起過啊?」敏柔張口結舌。

  李其洋拍拍敏柔的肩膀,順勢摟住她:「林小姐,你不是也沒跟敏柔說過嗎?你一邊跟朱今墨來來往往,一面又跟巡捕房的理查孫明出暗進,你告訴朱今墨嗎?」說著小聲向裡面示意:「哎,朱今墨可是就在裡面喝酒!」

  艷艷嬌嗔地打了李其洋一下說:「李主任,您說話未免太直了吧!這上海灘的男男女女哪一個是從一而終的?又有幾個是痴情的?還不都是這山望了那山高,山不轉了水就轉。」

  李其洋笑起來:「對,對,你說得對!林小姐不愧是一代名星,看得開,想得開,就吃得開。你呀,得替我好好開導開導敏柔,什麼時候她能像你這麼看得開想得開就對了!」

  艷艷笑起來,對敏柔:「我們回去談,你們要盡興。不過,李先生,往後,看在我的面子上,要對朱今墨好一點哦!」

  李主任笑著:「有數有數!這還用說嗎?」艷艷誇張地扭著腰走開了,敏柔情緒有些低落。

  李其洋:「敏柔,你的眼神讓我有20歲的感覺,讓我覺得自己在戀愛,這對我,太危險了。」他心疼地捧起敏柔的臉:「別想那麼多,我知道你為什麼不高興,不就是有人說閒話嗎?想想看,我李其洋坐在現在這個位子上,心裡那麼舒服嗎?既然命運安排我們走到這一步,也只能醉生夢死,笑罵由人。敏柔,就讓我們做一對干河溝里的魚,不是有句話叫『涸轍之附,相濡以沫』?」

  敏柔茫然地看著李其洋。

  李其洋:「我在虹橋弄了一座房子,這幾天就能弄好。如果你願意,可以搬過來住,有我保護你,就不用擔心別人再說閒話了!」

  敏柔驚恐地看著李其洋,李其洋拍拍敏柔的臉:「考慮一下,啊!不急著回答我。我願意等你一句真心話,我不急!」

  敏柔回過神,眼睛裡的表情絕望而迷離。不遠處,朱今墨和馬占清走出來,朱今墨好像喝多了,腳步有些不穩。

  飯店門前停了一輛車,李其洋陪著敏柔走了出來。特務拉開車門,李其洋先讓敏柔坐進去,隨後也坐了進去。車子開走了。

  門口,朱今墨看到敏柔的車開走了,突然回身對馬占清說:「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得去中森先生那邊的辦公室取一份文件,先走了!」說著走向自己的車,上了車,把車開走了。

  李其洋的車在路上行駛著,突然李其洋叫司機停車。車停了下來,李其洋對敏柔說:「我突然想起要去辦公室處理點事,就不送你了,讓他們送你回去!」敏柔有些困惑,點點頭。

  李其洋拍拍敏柔的臉,拉開車門下了車,車開走了。他快步跑向路邊,閃身進了一條弄堂,回身看,路面上,朱今墨的車開了過來,隨即,又一輛車開過來,他眼裡閃過一絲狡猾的笑,隨即消失在弄堂里。

  艷艷家門前,李其洋的車停在了樓下。司機下車,拉開車門,敏柔下車,剛要往樓里走,迎面,一個醉鬼走出來,晃晃悠悠,撲到了敏柔身上。敏柔叫了一聲,司機急忙衝過來,扯開醉鬼:「喂,幹什麼?你什麼人?」醉鬼對著敏柔一笑,往車裡看看,隨即晃著身子走開了。敏柔有些不安,隨即對司機點頭,往樓里走,剛走了幾步,迎面幾個穿黑衣服的人擋在她面前。敏柔緊張地看著來人,為首的人拿槍逼住了敏柔:「說,李其洋在不在車裡?」

  敏柔驚恐地搖頭:「他不在。他半路上下車了,說有事要回辦公室!」

  來人鬆開敏柔,幾個人向遠處跑去,敏柔急忙往樓上跑,她跑上樓梯,開門,門卻鎖著,她急忙彎腰在地毯下找鑰匙,沒有,她輕輕敲門,叫著:「艷艷!開門!你在嗎?」裡面沒有人應聲。

  敏柔失望地站在門口,門開了,艷艷穿著睡衣,抱著雙肩站在門口。

  敏柔一愣:「艷艷,你在家!」

  艷艷站在門口,沒有讓開的意思。敏柔有些尷尬:「啊,我是不是回來得不是時候?」轉身要走。

  艷艷轉身進了屋,敏柔站在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硬著頭皮走進客廳。艷艷冷冷地:「敏柔,我想還是把話說清楚吧,我希望你儘快從這裡搬走!」

  敏柔失落地看看艷艷,點頭:「好,我知道了,我會儘快的。李主任已經在虹橋為我找好了房子,我過幾天就搬進去!」

  艷艷厲聲說:「我是希望你離開上海,趕快回重慶去!」她憤怒地走過來:「我雖然不是什麼貞潔烈女,可是,我實在看不慣你的所作所為,我們以前是朋友,從今天起,不算了!」

  敏柔無所謂地:「不算就不算!我不在乎!」

  艷艷生氣地:「你知道你這算什麼?比妓女都不如,可恥!」說著指著地上的行李:「你的東西都在這兒了,請你現在就離開!離開我的家!」

  敏柔眼含淚水,拿起行李走了出去。她拎著行李,走到樓下,站在街角。寒風吹過來,她只穿了裙子,很冷。她把大衣裹得更緊,還是冷,她只好蹲在地上,委屈地哭了起來。

  敏柔並不知道,這天晚上,曾經有過一次流產的暗殺;更不知道,艷艷表面對她的冷言冷語裡,是一種深深的愛。敏柔心裡依然充滿了委屈。她有些茫然了,她不知道前面的路在哪兒,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這個時候,她真正體會到了,戰爭給人們帶來的摧殘已經遠遠不止是肉體的疼痛。和失去家人、朋友的那種直接的悲傷,而是徹骨的寒冷。如果,按照她猜想的,朱今墨真的是有特別使命,那他心裡又承受了多少呢?

  敏柔捂著臉在哭,身後,一個男人的雙腳出現了。

  敏柔抬頭,看到朱今墨,似夢似真,她下意識地叫了聲:「今墨?怎麼是你?」衝過去,緊緊抱住朱今墨。

  朱今墨不防備,被敏柔抱住了。一瞬間,他的血往上涌,心簡直要爆炸了。他強忍著自己的感情,一動不動地任憑敏柔抱著他。敏柔哭了起來。朱今墨輕輕拍著敏柔的後背,隨後停止了。他必須趕走敏柔,讓她遠離自己。今天晚上的行動失敗,讓敏柔面臨著更危險的境地。他與艷艷商量了半天,才想出用這樣的方法刺激她。他們彼此全明白敏柔接下來所面臨的危險,他不能對敏柔有任何的暗示,他又想讓敏柔離開可是敏柔,一根筋的敏柔,就是不走想到這裡,朱今墨推開了敏柔。

  敏柔愣愣地看著朱今墨:「你,告訴我,你跟艷艷到底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朱今墨強忍著心裡的感情,用無比複雜的目光看著敏柔:「你不要再問那麼多為什麼了!你最好離開上海,趕快回重慶去!聽到了沒有?」到最後他幾乎是喊出來的。

  敏柔倔強地:「我不會回重慶的,我不會離開上海的!」

  朱今墨絕望地看著敏柔,突然拉起敏柔就往馬路對面走。敏柔拼命掙扎:「你放開我!我哪兒也不會去的!就算全世界都不理我,我也不會離開上海!」

  朱今墨喘著粗氣,看著敏柔,一言不發。

  敏柔猛地轉身向艷艷家跑去。朱今墨追了幾步,停下了。他真想把所有的一切全告訴敏柔。他知道他再追幾步就會控制不了自己,所以他只能停下了。他看著敏柔走進艷艷家的樓門,好像看見她走進槍林彈雨。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敏柔跑到艷艷家門前,推門,門鎖著。她拼命打門,裡面沒有人回應。敏柔用力敲門,敲門聲太響了,艷艷只好開了門。敏柔衝進來,對艷艷說了句:「我不會離開的!」就進了自己房間。艷艷在客廳里來回走動著,她真想不顧一切衝進敏柔房間,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她,可是她知道她什麼也不能做,就只能那麼在客廳里走來走去,整整走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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