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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務窩中又埋進一條內線

2024-10-04 06:49:48 作者: 何蜀

  回到重慶後,薛彥夫與羅曼生作為「反共受傷特務」獲准住院療養。羅曼生領取住院費後回到家中養傷去了,薛彥夫則大搖大擺住進了設於領事巷的法國醫院。

  一天,一個探訪者由護士小姐帶進了薛彥夫的病房。來人身穿灰布長衫,頭戴瓜皮帽,蓄有連鬢鬍鬚的寬臉龐上架著副近視眼鏡,一副教師模樣。他手裡捧著鮮花,提著點心盒,見到薛彥夫就高聲道:

  「老薛,好點沒有啊?」

  薛彥夫覺得此人面熟,但一時想不起在什麼地方見過。那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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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薛,不記得了嗎?去年在成都『努力餐』,耀先那裡,我坐在你下手方……」

  「啊呀鄭大哥!」薛彥夫猛然記起,去年在中共川西特委軍委幹部車耀先開的「努力餐」飯店商討廣漢兵變事宜時,他曾見過此人——大名鼎鼎的「四川卡爾」「川南農王」鄭佑之。

  鄰水事件發生後,鄭佑之聽余宏文匯報了從特委會內部了解到的情況,分析了薛彥夫的表現,判定這是薛彥夫製造的「共黨刺客行刺」假案,是與黨組織失去聯繫的共產黨人自發進行的除奸活動。

  鄭佑之毅然決定冒險親自前來與薛彥夫會面,進行審查後,同他接上關係。

  薛彥夫原本就希望干出點事情後能讓地下黨組織明白自己的心跡,從而恢復與黨組織的聯繫,這一下果然如願以償。他欣喜地把鄭佑之請到醫院花園裡一處無人打擾的僻靜地方,在石凳上坐下,感慨萬千地說:

  「鄭大哥,你們讓我找得好苦啊!」

  「老薛,你幹得好!我就是代表組織來慰問你的……」

  鄭佑之詳細詢問了鄰水事件的經過情況,薛彥夫一一作答後,搖頭笑道:

  「大哥,你不曉得,我們回來後,特委會的好多人都私下說這案子是我們『自買自賣』,那胡宗榮的兄弟還跑到軍部來鬧,要軍部把我和羅曼生抓起來。我找副官處的人去威嚇了他一下,又給了點錢和鴉片,警告他:識相點就有錢用有煙抽,不然得罪了參謀長的人沒得他好的。他這才不再來糾纏了……」

  談笑一陣後,薛彥夫鄭重提出要組織上安排他搞軍事工作,重新干他的本行:

  「這下我可以跳出那個鬼地方了!再不想跟那些賣人肉的傢伙混在一起……」

  「老薛,這可不行!」鄭佑之正色道,「我就是要跟你講,千萬不要離開特委會!你也曉得,這一年多,特委會對我們危害極大,你有這麼好的條件,進了特委會不說,還當了『反共受傷特務』,這對我們今後的工作太有利了……老薛,只好委屈你了,你看……」

  「這……也罷,組織上要我干,那還有啥子話說?」

  當下,兩人商量了今後的工作。鄭佑之要薛彥夫一方面注意敵人的動向,隨時向組織報告,另一方面把特委會中那些不願再繼續作惡、有心回頭的人團結起來,組成「良心會」,孤立和打擊少數黑了心的叛徒。

  鄭佑之沒有對薛彥夫談起余宏文。為了安全,他決定不讓他們之間發生橫的關係,而分別與自己單線聯繫。

  分手時,鄭佑之叫薛彥夫陪他多走一程。來到潘家溝巷口,鄭佑之指給薛彥夫看路邊一根電線桿:

  「你看那根電線桿上掛得有個字紙簍,還寫了『敬惜字紙』幾個字……每隔一兩天,你到這裡來看看,電線桿後面牆上有一個破洞,若是有事情通知,我會在那裡丟一個紙團。」

  薛彥夫傷愈後,就到特委會正式上班了。因為他有參謀長作後台,又有鄰水事件的影響(特務們嘴裡不說,心裡多半都認定是薛彥夫他們幹的),所以沒有人敢招惹他。他本來就同參謀處、副官處的軍官們相處得比較好,又沒有寫過自首書,沒有「拉過人」,軍人們也就對他另眼相看,仍然稱他薛參謀,親熱點的則稱他「薛大官人」。這樣,薛彥夫就又像從前一樣西服革履、派頭十足地在軍部大院裡自由出入了。

  鄭佑之安插進二十一軍特委會的這又一條內線,很快就發揮了作用。

  一天,薛彥夫在偵緝隊同幾個特務一起打麻將,閒談間,一個富順籍特務說:

  「聽說我有個同鄉易心固到了重慶,那是個大共產黨。老子運氣不好,在街上轉了幾天都沒有把他碰到……」

  另外幾個特務紛紛向那個特務打聽易心固的模樣,看來都想抓到此人領賞。

  薛彥夫心中暗驚——易心固是廣漢兵變時的起義軍第二縱隊司令員,起義前他倆曾一起在成都為中共川西行委的武裝幹部訓練班講軍事課,起義失敗後,易心固同他一起逃到重慶,後來準備一起去上海找黨中央,但臨行在朝天門碼頭上船時,易心固受到盤查軍警的懷疑而被扣下了,先已上船的薛彥夫聽說後,忙寫了條子請人帶上岸去,托朋友活動上層關係將易心固放出。以後他倆就失去了聯繫。

  得知易心固在重慶,薛彥夫就隨時加緊了注意,生怕他撞上特委會中認得他的特務再次落入敵手——若是再落到特委會手中,事情就麻煩了。

  「說曹操,曹操到」,居然有一天薛彥夫就把易心固碰到了。

  那天傍晚時候,薛彥夫同妻子一起外出散步,走到臨江門勸工局街附近,他一眼就認出了迎面走來的這個又黑又瘦的年輕人是易心固。易心固見到他,一時愣住了。薛彥夫顧不得多作解釋,只把易心固面臨的危險情況講了,叫他趕快離開重慶。易心固猶豫說:

  「我還要等一個朋友送錢來,好走達縣去……」

  「還等啥子!等不得了!」薛彥夫著急道。

  薛彥夫再一打量易心固:上身穿件舊西裝,下身穿條中式挽腰褲,不由得搖頭嘆道:

  「你這身行頭要不得……」

  薛彥夫趕忙拉上易心固,找到一家已經打烊正在上門板的當鋪,買了一件舊長衫讓他換上,然後夫妻倆陪他走到嘉陵江邊。薛彥夫把身上所剩的12塊錢一齊拿給易心固,叫他拿去將就用,並親自把他送過了河,才放心回來。

  幾天後,薛彥夫在特委會還聽到有特務在議論想抓易心固的事,心中暗暗好笑。

  正當此時,二十一軍特委會又接連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是有幾個特務挨了黑槍,險些喪命,而這又被認為跟此前發生的幾起偵緝員逃離特委會的事件有關;

  二是一個被特委會捕獲的中共高級幹部,在良心會人員幫助下,從特委會眼皮底下成功越獄出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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