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黃埔同學密定大計
2024-10-04 06:49:42
作者: 何蜀
到鄰水後,胡宗榮、劉伯皋二人首先帶兵包圍了縣立高小,抓了一批學生和教員。在審問一個女教員時,寫得一手漂亮字的薛彥夫擔任記錄,得知這個女教員是蘇愛吾的妹妹蘇鶴仙,也得知蘇愛吾確實逃回過家,但早已走了。
其實,蘇愛吾(項鼎)此時並未走遠,而是躲在山上一個農民燒荒的窩棚里。
因蘇愛吾在萬縣被捕時搞了「假投降」,然後伺機逃脫,逃到重慶後,得知已被省委開除了黨籍,他要求調查處理,但省委因遭「寮葉巷事變」,正在忙著搬往成都,無暇顧及其他,讓他暫時回家,留下永久通訊地址,聽候通知。他便將大妹蘇鶴仙在鄰水縣城的通訊處告訴了省委,然後回到家鄉。據他多年後回憶:
我家在縣中很紅,我不敢住。當時我有一個遠親劉老么,是一個貧僱農,在一處山上燒荒種玉米,他是我一個表侄,我父親叫我去同他住在一起,對外說我是上山收漆的商人。我去了,他在山上搭了一個人字形的窩棚,自己燒飯吃,也根本無人來住。大約住了一二個月,一天我父親上山來了,說是出了問題,他和妹妹被捕了,原因是省委給我來信由我妹妹收轉,信被清共委員會派到鄰水來的人及縣清共委員會在郵局查獲了,由此知道我回家了。因我在家裡是老大,誰都知道我家裡只有我一人在外,因此就將我妹妹逮捕了,並將我父親騙到城裡,也關了起來,並宣布全部家產查封,逼我父親交我出去,並說家產可以發還,妹妹亦可釋放,並保證我不但沒有危險,還可以做官。我父聲稱,我和家裡十幾年沒通音訊,實不知我在何處,願意取保出來,登報或托人找我回家。當然也花了些錢,託了些人,保釋出來了……(父親)就道你趕快走吧!就從身上摸出僅有的一塊大洋,又從身上脫下一件舊皮上衣,交我作為行李,也可賣作路費,並叫劉老么送我走山路到廣安山……
沒有抓到蘇愛吾,胡、劉二人當然很不甘心,便一面對先已被第四師抓起來的幾個共案犯進行提審,想榨出油水。另一面又到各鄉大肆搜查,濫施淫威。地方鄉紳間本有各種矛盾,這時也趁機以「通共」相互進行誣告,於是「紅帽子」滿天飛,鄰水城鄉一片白色恐怖。
僅從胡、劉二人發回二十一軍軍部的邀功報告中,也可看出其亂捕無辜之一斑。在最初的一份報告中稱:「自楊道明去歲在渝被捕,此間組織,即形瓦解」,以後的一份報告則說:「前後捕獲計一百餘名,有四十六名自願反共……」既然去年這裡的共產黨組織就已「瓦解」,又怎麼會抓到這麼多共產黨?不難想見,這些被捕者中,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共產黨。
在鄰水的日子裡,薛彥夫和羅曼生常在一起飲酒談心,彼此有了進一步了解。薛彥夫發現羅曼生對胡、劉二人的胡作非為十分憤恨,常在私下裡咒罵那兩個傢伙,同時還經常發出「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感嘆。薛彥夫不由得心中暗喜。
一天傍晚,薛彥夫約上羅曼生到城牆邊散步,談起白天胡、劉二人對女教員蘇鶴仙吊打逼供的事,兩人都十分氣憤。薛彥夫有意刺激羅曼生說:
「唉,你我黃埔同學,當初大軍北伐,解民倒懸,好不威風!如今卻落得在這種貨色手下當幫凶……」
「虎落平陽被犬欺呀!」羅曼生憤憤道,「兩個雜種,要依老子的德性,哼……」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越說越是氣,薛彥夫見時機成熟,便提出把胡、劉二人幹掉「為民除害」。羅曼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只不過,他兩個有槍喲……」薛彥夫試探說。
出發時,軍部只給胡、劉二人發了槍,是兩隻天津造駁殼槍。
「怕他啥子?」羅曼生激動起來,額頭青筋直冒,「老子黃埔軍人,大場合都見過,還怕他那兩個蝦爬崽崽?」
「好!既然大哥如此有心,兄弟我也不是拉稀之人,我們就一不做二不休……」
羅曼生停下腳步,凝神片刻,嘆道:
「老弟,不瞞你說,我早就猜到你是在組織的人,不像我們……唉,你莫多說了。干,我沒得二話,我只求你一樣:事成之後,望你在組織面前幫我轉告一聲,就說我羅曼生當初一時糊塗,走錯了一步,但是我並非甘心為虎作倀之人……」
薛彥夫也就順水推舟,乾脆以地下黨組織代表的口吻說:
「羅大哥,你放心,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只要這件事干成了,就是立了一大功,組織面前,我曉得去說……」
羅曼生並不是第一次干處決叛徒的事。只不過這一次他的身份不同。
曾任綦江縣第一屆中共特支委員的危石頑回憶了這樣一件事:
1929年秋,我一次去重慶,與羅曼生不期而遇。此時他正在涪陵一帶搞兵運工作。我們一見很高興,彼此信任,無話不說。他談到涪陵有個姓劉的叛徒竄來重慶,到處找官當。本想在涪陵就收拾他,苦於沒有找到個恰當的機會。提起叛徒,革命者無不切齒痛恨。我們商量,一定要把他幹掉,為黨清除隱患。我找到省委秘書長鄒進賢,向他做了匯報。他指出:要謹慎,要秘密,不留痕跡,不惹麻煩。於是,我們針對劉想當官的特點,就以「官」為誘餌,由羅曼生在一位黃埔同學那裡借來一套軍官服裝,由我穿上扮作二十一軍的「王團長」,住在長安寺一個闊氣的館裡,由羅邀他到我處來玩,在談話中,我有意透露要差個書記官,第二天,這個叛徒主動去找羅曼生,請求羅幫助介紹到我團任職。果然叛徒上了鉤。幾天後,由我請客,邀請羅曼生、文曙東(黨員)和他三人赴宴,隨後即遊山玩水,先游華岩寺, 住了一宿, 次日又游小南海,觀賞貓兒峽陡壁間一個名為「保險樓」的溶洞,當我們進洞後,三人一齊動手捆綁了這個叛徒,當即宣布了他的死罪,用一把裁紙刀結束了這個叛徒的性命,為黨除了一害。
那一次,是三人對付一人,而這一次,若把李松排除在外,也是兩人對付兩人,而且這兩人有槍,事情難辦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