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中央社記者光臨

  屏東行館。孫立人黃正與秘書參謀副官們同桌用早餐。

  孫立人匆匆吃完，用餐巾紙抹抹嘴，吩咐羅德輝：「羅副官，中央社的大記者李朋今天上午乘火車從台北過來，你負責到屏東火車站去接一下。」

  陳良塤說：「李朋要來呀？這人我認識的，前次在台北，他還托我給黃秘書帶過兩盒巧克力。」

  黃正對孫立人說：「今天上午你不是要陪沈鎮南他們到幼童兵總隊和孩子們一起過兒童節嗎，等李朋趕到鳳山，你們的活動已經差不多快結束了啊。」

  孫立人道：「我昨天夜裡和李朋通了電話，他說按照中央社的工作安排，本來今天上午他是去台北復興崗政訓班採訪的，因為我這個電話，他才臨時改變行程先來鳳山的。」

  黃正說：「李朋對孫長官的倒是發自內心敬重的，我聽他說過，只要你叫，天大的事他也得扔下趕過來。」

  孫立人說：「幼童兵的經費至今沒有落實，成了我的一塊心病。前次在台北派對上，我特地邀請李朋前來鳳山看看，就是想利用此人在新聞界的影響，好好地宣傳一下我們的幼童兵，就算達不到解決經費的目的，能引起各方面對幼童兵的重視，也是好事。」

  黃正說：「這是個好主意，李朋能量不小，沒準真能起大作用。」

  孫立人說：「李朋在鳳山期間，所有的行程均由羅副官具體安排。黃秘書，還有你姐姐，也得辛苦你們一下，好好陪陪你們的這位老朋友。只要能讓李朋為我們的幼童兵搖旗吶喊，引起社會各界的廣泛同情，你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幼童兵們在操場上列隊歡迎客人。

  孫立人與沈鎮南等一批台灣的商界巨賈從車上下來。

  客人里居然還有一頭裝在鐵籠大卡車上的大象，不斷發出「咴咴」的叫聲，讓幼童兵們興奮不已。

  孫立人帶著貴賓們走到裝大象的鐵籠大卡車旁邊，指著鐵籠車裡的大象笑呵呵道：「為了給生活在枯燥的兵營中的娃娃們增加一點樂趣，我把新38師在緬甸作戰時，從日軍第18師團手中繳獲的大象『林旺』，送到了幼童兵總隊，給你們做個伴。」

  幼童兵高興得尖叫。

  一輛敞篷吉普車由遠而近，奔馳在鄉間公路上。

  羅副官開車，車上坐著黃正黃鈺與李朋。

  黃鈺說：「李朋你面子夠大啊，孫長官今天一早就陪沈鎮南他們到鳳山基地看望幼童兵去了，專門讓我們姐妹倆和羅副官來接你。還交了個任務給我和黃正，你在鳳山採訪期間，由我們這一對姐妹花全程陪同。」

  李朋說：「這樣的安排太好了，我正好可以趁機和我昔日的夢中情人重溫一下舊夢了。」

  黃正說：「舊夢太遙遠，新夢又太不現實，實話告訴你吧，我姐和鳳山陸軍總醫院的徐醫官已經訂婚了。」

  黃鈺說：「讓他做，歡迎他把這春夢繼續做下去，有夢，總歸就有希望嘛。」

  李朋說：「和你們姐妹倆開個玩笑罷了，我也不瞞你們，我馬上就要結婚了，到時還請二位老友務必賞光到台北來喝杯喜酒。」

  黃正說：「你女友是幹什麼的呀？用不著對我們保密吧？」

  李朋說：「不謀而合，和黃鈺一樣，我也找了個學醫的。」

  公路旁邊出現了一片黑瓦粼粼的房舍。

  李朋問：「那是什麼地方？」

  羅副官說：「那是鳳山鎮，總司令的司令部就設在鎮上。左營海軍基地離鳳山鎮也很近。」

  李朋說：「這次到台南來之前，我看了不少資料。你們的總司令真是個戰神啊，日本人多厲害，可只要遇上了孫立人率領的新1軍，他們就死硬了。尤其是在緬甸全殲日軍第18師團的戰鬥，打得最為漂亮。」

  羅副官得意地說：「那當然，第18師團就是久留米師團，又稱菊兵團，日本皇家的標誌就是菊花，那是日本陸軍中最精銳的部隊，他們就是當年占領新加坡的部隊，曾經俘虜了大英國協軍隊13萬5千人，他們只損失了100人，因此18師團號稱是新加坡的征服者，你也可以想像得到，當年我們新1軍面對的日軍戰鬥力有多強。」

  李朋說：「但這支號稱永不言敗的日軍18師團，最終不敵剛剛由美國人完成脫胎換骨改造的新1軍，在八莫戰鬥中，連日軍師團長的官防、旗幟都被我們虜獲了。田中新一最後坐小艇帶著幾十個從伊洛瓦底江跑掉了，否則真是個標準的全軍覆沒。」

  孫立人登上檢閱台講話：「孩子們，半個月前幼童兵總隊成立的時候，我曾經當著所有幼童兵的面保證過，我孫立人現在沒有能力讓你們吃好，但是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你們吃飽！我今天就是專程前來兌現我的承諾的。」

  幼童兵鼓掌。

  孫立人：「今天是4月4日，中華民國的兒童節，也是屬於我們的幼童兵的盛大節日。在這個充滿喜氣的日子裡，我給你們請來了全台灣鼎鼎有名的幾位大老闆，他們不但是成功的大企業家，更可貴的是，他們全都有一顆仁慈博大的愛心，樂意為改變你們目前糟糕的生活環境貢獻一點心力。他們知道你們的情況後，都想到鳳山來看望你們，都願意伸手幫你們一把。對他們的善舉，你們難道不應該發自內心的感謝嗎！」

  幼童兵鼓掌。

  孫立人道：「掌聲不夠熱烈，你們要知道，你們的掌聲越熱烈，大老闆們掏錢的勁頭也就越高，花在你們身上的錢也就越多。」

  孩子們熱烈持久地鼓掌。嘉賓們也都禮貌地以掌聲回應。

  郭廷亮悄悄對李冬青說：「看見沒有，被稱為台灣首富的台糖大老闆沈鎮南也來了，看來他們今天不為我們的幼童兵出點血，就出不了鳳山基地的門檻了。」

  李冬青說：「總司令前次當著那麼多娃娃兵說了，他沒有能力讓娃娃們吃好，可一定會想辦法讓娃娃們吃飽，你別忘了今天是兒童節，總司令抓住這個機會，是在為娃娃們想辦法呀。」

  吉普車馳入鳳山訓練基地大門，灼熱的陽光立即被濃密的林蔭遮擋。

  李朋驚喜地叫道：「哈，真沒想到，鳳山基地的環境美得來如同世外桃源一樣。」

  黃鈺說：「孫長官一到台灣就看上了鳳山這地方。日本鬼子把台灣霸占了50年，這些都是他們弄的，我們算是撿了個落地桃子。」

  黃正說：「哦，有個事我還差點忘了。孫長官今天出門前特地讓我給你帶個話，他說按禮節今天中午他應當為你這貴客接風洗塵的，不過因為今天來官校的客人實在太多了，他只好在你走時再專門為你餞行了。」

  李朋說：「有總司令這句客氣話我就受寵若驚了，哪兒還真敢奢望他專門為我餞行？」

  黃正說：「孫長官可不是客氣話。」

  李朋說：「他是堂堂的陸軍副總司令兼全國陸軍訓練總司令，國軍里鮮見的具有國際威望的高級將領，我再狂也總得有點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這張臉有多少平方米大才對嘛。」

  吉普車來到幼童兵駐地，羅德輝副官將車停在操場邊上。

  李朋和黃正黃鈺下了車，向著站滿幼童兵的操場上走去。

  黃正說：「李朋，孫長官吩咐把你接到基地後，一定請你到台上的嘉賓席入座。」

  李朋說：「用不著，用不著。我知道，今天坐到台上的嘉賓不大把往外掏銀子，是下不了台的。我不過是個記者，到時候別人大把掏錢我掏不出來就太尷尬了，我還是老老實實地在台下干我的老本行最好。」

  等到台下的掌聲平息下來，孫立人繼續說道：「上次來，我注意到由於長期穿膠鞋，不少幼童兵患上了香港腳，不但臭氣能熏死人，還容易患腳氣病，許多娃娃把小腳丫子摳得稀爛，連路也沒法走，更別說訓練了。我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我清華大學的學友沈鎮南先生，他比我還著急，馬上讓自己手下的科研人員用甘蔗渣做成富含豐富B1、B2維他命的酵母片。還給這種酵母片取了個名字叫健素糖，既能夠有效醫治香港腳，也是很好的營養品。今天，沈先生就把這種剛研製出來的健素糖當做兒童節的禮物，給你們送來了。孩子們，現在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台糖老總、大慈善家沈鎮南先生講話！」

  掌聲。

  人叢中的李朋將鏡頭對準了走上發言席的沈鎮南。

  孫立人熱情洋溢地說道：「我給大家做一個簡單的介紹，沈總經理生於上海的名門望族，從清華畢業後，以庚子賠款獎學金官費留學美國，專攻製糖。台灣光復，他奉政府之命到台灣接收糖業，殫精竭慮，將慘遭戰火蹂躪、斷垣殘壁的台灣製糖業逐一恢復生產，台糖正式成立時，他被派任第一任總經理……」

  幼童兵身穿鮮艷的高山族服裝，頭上插著紙做的彩色羽毛，腰間扎著肥大的植物葉子做的草裙，載歌載舞與貴賓聯歡。

  孫立人帶頭拍著巴掌下到操場裡，和幼童兵跳起了「拉手舞」。

  西裝革履珠光寶氣的男女貴賓們看見孫立人下了「海」，也都步入操場，興致勃勃地拉著幼童兵的手一起跳開了。

  李朋也和黃鈺、黃正、羅副官與幼童兵手拉著手跳了起來。

  孫立人看見了人叢中的李朋，揮手以示歡迎。

  李朋大聲道：「大黃小黃，請安排一下，我要專門為幼童兵拍一組反映他們日常生活與訓練的系列照片，我要為你們在《中央日報》上扎紮實實地打出一套漂亮的組合拳。」

  黃正說：「行，我馬上安排，明天上午怎麼樣？」

  第二天上午，羅德輝副官與黃正將李朋送到了幼童兵駐地。

  此時的操場上，一隊隊幼童兵在進行各種內容的訓練，放眼看去，到處是生龍活虎，熱氣騰騰的場面。

  吉普車剛下停下，柳丹青與黃鈺便迎上前去。

  黃正介紹：「這位是總司令請來的客人，中央社的大記者李朋先生。這是我們鳳山訓練基地學員總隊的總隊長柳丹青將軍。」

  柳丹青向李朋敬禮：「我代表幼童兵總隊，熱烈歡迎李朋先生的到來。」

  李朋與柳丹青握手：「柳總隊長太客氣了。我這次過來，主要就是看看幼童兵總隊，順便也看看鳳山新軍的訓練。」

  柳丹青：「沒問題，孫老總昨晚專門給我打了電話，命令我全力配合李先生的採訪工作，有什麼需要辦的，請隨時吩咐就是。」

  羅副官與大黃小黃陪著李朋在操場上四處參觀。

  一群幼童兵提著小凳子，唱著歌，從大道上走過來。

  李朋拿起相機對準幼童兵拍照。

  操場上，一隊幼童兵在教官的率領下進行隊列訓練。

  李朋趕上前去拍照。

  幼童兵面對鏡頭不好意思，有的扭過臉，有的低下頭，有的面帶尷尬。

  李朋笑嘻嘻大喊：「小朋友們別緊張，該怎麼做還怎麼作，就當沒我這個人似的。」

  黃鈺道：「你這麼個大活人立在這裡，手裡端著相匣子對著他們，孩子們哪能不緊張？」

  剛才提著小凳子的一隊幼童兵走上操場，來到一塊用木架支起的黑板前，隨著教官發出的口令聲整齊地坐下，一個個瞪大眼睛，腰杆坐得筆直地聽教官講課。

  李朋不斷在操場上拍照，還深入到幼童兵的寢室里，對一切他感興趣的內容進行拍攝……

  吉普車從訓練基地馳出來，剛到大門口，李朋突然叫道：「羅副官，請停一下。」

  羅德輝立即將車停下。

  李朋說：「大黃小黃，謝謝你們熱情地款待，我們在基地大門前拍一張合影，做個紀念吧。」

  黃正高興地說：「行啊，來吧。」

  李朋把相機交給羅德輝：「羅副官，請幫個忙。」

  羅副官接過相機，將鏡頭對準了以基地大校門作背景的李朋與黃氏姐妹，「卡嚓」一響，三人照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