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2024-10-04 06:32:59 作者: 王小鷹

  「阿杉頭——阿杉頭——快下來呀!」院子裡傳來喊聲,聲音象裂帛般地尖利而緊張。

  「是淘淘爸爸在叫!」阿杉頭霍地站起來!

  

  「淘淘,淘淘,淘淘呀……」一連串的呼喚,喚聲如暴雨般地急促而沉重。

  「淘淘……」阿杉頭呼地撲向日外,她一下子撞開了箱子間的門,一下子又闖進了廁所間,絲絲家的門太多了。

  小佛趕緊拉著她七拐八繞地出了大門。

  她倆奔下樓,看見淘淘爸爸雙手托著淘淘,象無頭蒼蠅似地在院子裡打轉。

  「淘淘,淘淘怎麼啦!」阿衫頭顫聲間。

  「你到哪裡去了?!淘淘一人在屋裡打彈子,一頭撞在爐子上,壺裡的水正開沸了呀……」淘淘爸爸血紅著眼睛瞪著阿杉頭。

  阿杉頭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上。

  「快打電話叫車,送醫院!」小佛提醒這對嚇慌了的夫婦。

  淘淘爸爸這才緩過神,朝院門外衝去……

  「別去找傳呼電話了,我來打!」絲絲站在四樓的陽台上說。區長家裡有電話!

  「媽媽,痛,痛……」淘淘呻吟著,滿臉都是燙起的泡。

  過了十分鐘,也許是一刻鐘,很快,也很慢。車來了,停在院門口,是張區長的小轎車。

  「救孩子要緊哪!」

  淘淘爸爸抱著淘淘上了車,阿杉頭癱在地上,被人們七手八腳抬進車。

  小轎車流星般地消失了。

  「媽媽,淘淘哥哥什麼時候回家呀全」囡囡間,手裡捏著朵,花瓣已經軟沓沓的紅茶花。

  「很快很快……」小佛使勁摟住了女兒。

  過了兩天,阿杉頭抱著頭上纏滿紗布的淘淘回家了。

  一踏進院子,阿杉頭象凱旋歸來的英雄般神氣地嚷:「淘淘出院啦!」

  小佛和絲絲都到汽車間來探望。

  「哎喲——醫生給淘淘上藥時,我簡直要死過去了:淘淘多乖,只哭了兩聲,真象個男子漢!」阿杉頭又恢復了常態,繪聲繪色地說著,「醫生說,還好,還好,送醫院送得快,謝謝你了,絲絲,多虧了你爸爸的汽車,父母官嘛!」

  「不客氣。」絲絲坐在狹小的汽車間裡,抬頭看看四壁,又看看天花板,使勁皺了下眉頭,說:「爐子怎麼能放在房間裡呢」房管所簡直開玩笑,這種汽車間怎麼能讓人住?!」她想向阿杉頭表示同情,又想安慰阿杉頭幾句,可是突然發現自己的言語太貧乏了:「你別難過……別想不開……」絲絲閉上了嘴,心裡沉甸甸的。

  「我只想有間廚房,三平方米也好。有盼頭的,報社記者不是來過了嗎?」阿杉頭自我安慰。

  「當心被人開後門呀!」小佛憂心忡忡。

  「不伯!我不象你,只會哭。誰開後門,我告他去!」阿杉頭沖小佛拍了下厚實的胸脯,又擠了下眼:「告,訴你,醫生說的,小孩子皮肉長得快,不會落下疤籠若真有疤,我們淘淘就不討囡囡做媳婦了。

  小佛想笑,一咧嘴,眼淚淌下來了。

  「你怎麼啦?又在想囡固爸爸了了你呀,就是愛愁。別急,總有辦法的!」阿杉頭聲音朗朗地說。

  小佛只是一個勁地抹眼淚。

  ……

  「淘淘哥哥,痛嗎?」囡囡把那朵已枯萎了的茶花舉到淘淘眼前,「我給你留著七色花。」

  「痛,不痛!」淘淘梗梗細頸脖說。

  「淘淘哥不痛了,淘淘哥快快好起來!」固囡把花瓣都摘下來,小手一揮,花瓣在院子裡飄散開來。

  凝重的晚霞中,飛旋的花瓣象碎金一般地閃爍著。

  一九八四年三月六日於珍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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