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2024-10-04 06:32:27 作者: 王小鷹

  天近黃昏,初春,日頭還不長,街上浮起暮靄,灰濛濛一片了。

  

  「妮固,看不清針腳了,收攤吧!」小麼說。

  「等……等我把這隻袖子上好。」往常,妮囡總是一過五點就回家的,今天她是怎麼了?

  晚霞沉入地平線了,街上路燈都亮了。

  「妮因,收攤吧!」

  「等……等我把這領子裝好。」!

  「你究竟在等什麼呀!」

  滴鈴鈴鈴,一輛自行車在弄口拐彎了,蹬車的是康康。

  妮因高聲喊:「小麼,收攤就收攤!」妮囡真難得有這麼響的嗓門。

  康康注意地看了看妮圃,跳下了車。

  「康康,你還認得我嗎?」妮囡的聲音打著顫,她心裡怨天為啥黑得這麼快,康康能看清自己身上穿著多麼漂亮的新衣嗎?

  「你是……妮固?」康康的聲音很遲疑,也很平淡。

  「是的,小時候,常上你家的……」妮固育些失望。

  「噢噢,當了個體裁縫呀全面。…實惠……」康康顯然在斟酌著詞彙,「有空來家裡坐坐吧!

  自行車滴鈴鈴一響,康康走了,沒有想像中的激情和歡快。妮囡悵悵然。

  小麼獨自收了攤,推著縫紉機走了。

  「小麼,小麼,怎麼不等我了?」妮因發現了,著急地追上去。

  小麼不看妮固,粗聲問:「你喜歡他嗎?」

  妮固想了想:「小時候喜歡的,現在……不喜歡!」

  「真的?」

  「真的」

  小麼笑了,從衣兜里摸出兩張電影票,朝妮固面前一晃:「看,大明星又送我電影票了!」

  「你面子大呀!"妮固撇了撇嘴。

  「兩張呢!你……去不去?」

  「去!去去去!」妮圈蹦起,把票搶到手裡。

  小麼迴轉身幫妮固收攤,妮因看見大阿嬸出門倒垃圾,便叫她:「大阿嬸——」

  「妮因,天晚了,快回家吧!」

  「暖!大阿嬸,明朝我不來擺攤。」

  「為啥啦?病啦?」

  「哪兒!去看電影,是內部參考片吶!」妮因的嗓門放得亮亮的,她希望這聲音能傳進彩色的窗!」里去。

  時光如梭,三個月一眨眼就過去了。明天,姐姐要來站縫紉攤了,妮目要向幸福郵告別,向彩窗告別,向小麼告別。

  「你為什麼不來了呢?你姐姐來,你也來,我們還是一塊千嘛!」小麼依依不捨地說。

  「我要去上高考補習班,明年,再考大學。」妮圈老老實實地告訴小麼。

  「原來,你還是瞧不起我呀!」小麼沉下了臉。

  「哪裡哪裡衛我只是想多讀點書……一有空,我就來找你。考不取,還來幫你縫衣服……考取了,畢業後,也還能米的呀!」

  「真的!」

  「真的!」

  小麼滿腹心事地嘆了口氣。

  妮因抬眼看看康康家的彩窗,梧桐樹葉長得茂茂密密,把窗口遮沒了。

  一九八四年二月 於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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