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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08 17:00:56
作者: 午曄
警方化驗了盒子裡的牛奶殘餘,卻沒發現任何毒素。正巧又有幾個學生來報案,說自己從學校超市買的牛奶發現被人動過手腳,盒子上有蠟封的針孔。警察去超市要查封所有牛奶,負責上貨的校工嚇得趕緊承認了自己的惡作劇。
他是去年高考沒有考取,家裡沒錢復讀便出來打工的。在學校里看見來來去去的大學生便想到命運對自己的不公平,所以打算開個玩笑,在盒裝牛奶上扎了針孔再用蠟封上,想嚇嚇學生們,卻沒想到沒過幾天真死了個學生,警方順藤摸瓜找到了超市。
怎麼會這樣?呂棟感到一陣頭暈。那詹志鵬是怎麼中毒的?他確實是中了毒傘肽的毒啊。而且現在可以證實吳翰龍確實提取了毒傘肽。那孩子太能演戲,呂棟不敢判斷他說的是不是真話,所以無法確定是他下毒,還是其他人偷了毒藥給詹志鵬投毒。究竟發生了什麼?呂棟只覺得一團亂麻,難以解開。
「老師,怎麼了?保衛處說什麼?」吳翰龍比他還著急。
「沒什麼。」呂棟懶得和他多說,「走,我先帶你去校醫院處理一下傷口吧。」
一路上,吳翰龍的表情像是吃了迷幻藥,眼神呆滯、一言不發。呂棟想著詹志鵬是怎麼中毒的,想著宿舍幾個學生的七嘴八舌,好幾次差點因為走神被路上的磚石絆倒。
校醫院走廊的長椅上,趙君仰著脖子坐著,一副懨懨欲睡的樣子。呂棟把吳翰龍交給值班的醫生,回到走廊,問趙君感覺如何。
「我可能也腦震盪了。」趙君瓮聲翁氣,「那孫子下手太狠了,等哪天我弄死他。」
「你給我省省吧。」呂棟怒道,「現在詹志鵬的案子還沒查清,你別再惹事。」
「百分之百是吳翰龍投的毒。」趙君說,「您聽他喊冤呢。」他靠近呂棟低聲說,「我跟您說,您別告訴別人,上周四的實驗課,吳翰龍帶了一小包灰白的粉末去實驗室,偷偷摸摸不知道在搞什麼。」
「你沒問他?」呂棟故意問。
「問了,他讓我少管閒事。」趙君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了,「現在想起來,那灰白色的東西很像詹志鵬毒貓用的毒蘑菇粉末。我覺得有可能是吳翰龍從他那裡偷的。」
「你為什麼不早說?」呂棟問。
「沒憑沒據我說了也沒人信。」趙君說,「我只是懷疑,不敢說那真是毒蘑菇粉末,也不知道吳翰龍在鼓搗什麼。您可別誤會,不是我想黑他。吳翰龍反咬一口說我要害他,純粹是沒事找事。」
呂棟沒說話。這時,替趙君去拿藥的岑斌提著塑膠袋從藥房那邊走過來。
「走吧,回宿舍歇著。」岑斌想扶起趙君。
「等一會兒。」呂棟攔住他們,「等吳翰龍出來,我有話問你們。」
岑斌咂咂嘴,坐下來,百無聊賴地玩手機。趙君抱著自己的一袋子藥,仰頭看著天花板。十幾分鐘後,吳翰龍捂著一隻青腫得更厲害的眼睛從診室里出來,手裡捏著一疊處方簽。
「先來坐一下。」呂棟站起來把自己的椅子讓給吳翰龍,「一會兒我替你去拿藥。」三個學生茫然地看著他。「你們幾個讓我很為難。」呂棟說,「知道詹志鵬帶了毒蘑菇回學校為什麼不匯報?」
「匯報有用才怪。」吳翰龍揉著眼睛,「老師,你管不了他的。」
「管得了還是管不了是我的事。」呂棟說,「他已經毒死了一隻流浪貓,你們還不匯報,萬一出事毒倒了同學可怎麼是好?」
「現在不是皆大歡喜了嘛。」趙君吃吃地笑起來,「詹志鵬是自作自受。他帶毒蘑菇回來肯定是沒安好心,不過他沒想到有人比他還黑。」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一直斜著看吳翰龍。
「你少話裡有話。」吳翰龍跳起來,「還想打架是怎麼地?」
呂棟咳嗽兩聲,兩個人都蔫了下來。
「老師,不是我不想匯報。」岑斌說,「可是告訴你能怎樣?你最多沒收他的毒蘑菇。他一怒之下回來欺負我們怎麼辦?我們沒處躲。」他頓了頓,瞥一眼吳翰龍,「不過我雖然沒匯報,也沒動壞心。」
「說的是啊。」趙君搶著說,「我可沒想過偷拿他柜子里的毒蘑菇粉。」
吳翰龍咬著嘴唇,想反駁但不知道說什麼。「這件事更讓我為難」呂棟說,「不匯報就算了,還偷偷拿走毒物。」他用不滿地眼神掃一眼趙君和岑斌,「你們兩個也是,馬後炮。出了事就摘清自己,沒出事就做好人。」
「老師,我覺得詹志鵬純粹是自找的。」趙君說,「沒人讓他喝那牛奶嘛。」
「他平時貪便宜習慣了。」吳翰龍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結果做了替死鬼。謝天謝地我早發現那些牛奶不對勁,不然現在躺在醫院的可能就是我了。」
「終於說實話了啊。」趙君用譏諷的語氣說,「我前兩天就看見你拿一盒牛奶,看看又放回箱子裡,果然有蹊蹺。」
「我不留意你就得逞了。」吳翰龍把病曆本摔在地上。
「都少說兩句。」呂棟伸手擦了一下臉上的汗,「其實……警方的化驗結果已經出來,牛奶是無毒的。」
「啊?」吳翰龍和趙君都愣了。
「詹志鵬不是喝牛奶中的毒。」呂棟看著雙手抱在胸前的岑斌,「你早就知道了,對吧?」
「老師你沒事吧。」岑斌做出不明白的表情。
「今天在宿舍發現牛奶被人動了手腳。」呂棟說,「當時我說詹志鵬是被牛奶毒害的。你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我只是脫口而出。」岑斌保持著僵硬的姿勢。
「你是脫口而出。」呂棟說,「因為你知道毒不是下在牛奶里的,你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您就憑這個……」
「下午在我辦公室,你告訴我們你看見吳翰龍從詹志鵬的柜子里拿了些東西出來。」呂棟說,「但是你說你沒看清他拿了什麼。當時的情景,宿舍里光線暗淡,你自然是不可能看清的。」
「對啊,難道這也有問題。」
「問題是你之後的那句話,『我沒想到他會偷毒蘑菇』。」呂棟說,「詹志鵬的柜子里有毒蘑菇,還有一包毒蘑菇粉,你怎麼知道吳翰龍拿的是毒蘑菇?」
「他後來帶著毒蘑菇去實驗室提取毒素了。」岑斌面不改色。
「我帶去實驗室的是自己搗碎的粉末。」吳翰龍低聲說,「你翻了我的衣櫃。」
「我想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呂棟抑制著自己心裡的緊張,「那天你看見吳翰龍從詹志鵬的柜子里拿了些東西。你趁他不在時翻了他的衣櫃,看到他拿的原來是毒蘑菇。至於磁卡,你自己說過很容易克隆。你當時不知道吳翰龍拿毒蘑菇做什麼,於是不動聲色地觀察,果然沒過幾天,他用毒蘑菇提取了一些毒傘肽。你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
呂棟拿出手機,打開詹志鵬的社交網主頁。「周一晚上8點半,詹志鵬發了一張照片,狀態寫著『訓練完就有奶酪蛋糕吃,真是運氣爆棚』。」呂棟說,「所謂運氣,應該是說這蛋糕不是他買的。他訓練完了又累又餓,回到宿舍看到一張桌子上有他最喜歡的奶酪蛋糕。詹志鵬已經習慣了把別人的東西占為己有,所以他想都沒想就把蛋糕吃個精光。」
「他……在蛋糕里下毒……」趙君瞪著牛眼。
「這蛋糕是學校西門西餅店裡奶酪蛋糕。」呂棟說,「我想,警方查到是誰買了蛋糕並不難。岑斌,你知道毒傘肽有一段潛伏期。這段時間足夠你銷毀證據。你知道警察肯定會先懷疑宿舍里的人,所以你拋出吳翰龍。相比起和詹志鵬沒有過任何矛盾的你,他的嫌疑必然是最大的。不過我想你一直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就是牛奶的問題。是誰在牛奶上動了手腳?」
「對啊,牛奶是怎麼回事?」吳翰龍一臉茫然。
「那不過是個惡作劇,不是宿舍里的人幹的。」呂棟說,「當然,真正的兇手會知道毒不是下在牛奶里的。其他人就不可能知道了。趙君和吳翰龍一直在圍繞著牛奶有問題假設對方是兇手,這說明他們兩個其實是無辜的。所以,現在有問題的,就只剩下你了,岑斌。」
「居然是你……」趙君露出不願相信的表情,「岑斌你……為什麼要毒死詹志鵬?」
「怎麼回事,這麼亂。」診室里的校醫聽到樓道里的人聲不滿地探頭出來責問。大家的注意力都轉向她。岑斌趁這個機會一躍而起,一把抓住吳翰龍。他從牛仔褲口袋裡摸出一把小刀,把刀尖頂在吳翰龍的脖子上。在場的人被嚇得尖叫起來。
「岑斌你幹什麼!」呂棟的聲音直哆嗦,「快放開吳翰龍!」
「不放!」岑斌高叫,「我要給阿黃報仇!」
「誰……」呂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岑斌你別鬧了。」趙君臉色煞白地告訴呂棟,阿黃就是被詹志鵬毒死的那隻流浪貓。
「我受夠了!」岑斌握緊小刀,「詹志鵬這個混蛋,空地那麼多流浪貓他不挑,偏偏挑了阿黃,他根本是故意的。他知道阿黃是我一直在養的貓。我養了它快一年了啊……該死!」他的聲音開始哽咽,淚水流下來,「我就是在餵阿黃的時候認識我女朋友的。阿黃一向很乖。詹志鵬,混蛋,就這樣把它毒死了!」
「岑斌,你冷靜……」呂棟感到手腳發麻,「冷靜啊,放下刀子。」
「不放!」岑斌哭喊著,「我就是要讓那個混蛋給阿黃償命!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就是要折磨我。他從來都是以害人為樂趣!之前是動不動就打人。現在,他已經不滿足在身體上欺負人了,開始琢磨著怎麼在精神上傷害別人。他是個不折不扣的人渣,死了活該!我的阿黃……」
「你……有話好好說。」呂棟不敢大聲說話,「岑斌,不管怎樣你別傷害吳翰龍好嗎?詹志鵬做了什麼,都和他沒關係啊。」
「他也不是好東西!」岑斌勒著吳翰龍的脖子。吳翰龍呼吸不暢,嘴都紫了。「他偷詹志鵬的蘑菇,是想學他的樣子,毒死阿毛!哼,別以為我不知道!」
「阿毛是……那條流浪狗?」呂棟覺得自己可以跟上他的思路了,「拜託,他並沒有真的毒死那條狗。」
「他想想也不行!」岑斌執拗地說,「不是我及時發現,拿走了毒藥,阿毛就死定了!他和詹志鵬一樣,都是混蛋!」
樓道里傳來嘈雜的腳步聲,保衛處的老師接到校醫院的電話,帶著一隊保安趕過來了。
「我求求你放了他吧。」趙君揮動雙手,「你不能為了一條狗殺人吧。岑斌,你想想清楚,值得嗎?」
「你少裝好人。」岑斌哼了一聲,「為虎作倀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你天天拍詹志鵬的馬屁,讓他罩著你,扭臉就欺負我,讓我替你做值日。你有臉教訓我嗎?」
「我……」趙君急得直跺腳,「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行了吧。你不要這樣……」
「岑斌,聽老師的話,你先放了吳翰龍好不好。」呂棟覺得自己就差下跪磕頭了。
「憑什麼!」岑斌大叫,「我們需要你保護的時候你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哼,你怎麼不讓詹志鵬聽你的話?那樣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我……」呂棟被噎得說不出話。
這時候,吳翰龍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張開嘴在岑斌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岑斌吃痛,鬆開勒住他的胳膊。呂棟趁勢撲上去,將岑斌按在地上。吳翰龍連滾帶爬地撞到衛書記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
兩個保安衝上來扶起呂棟,控制住還在哭喊掙扎的岑斌。呂棟鬆了口氣,這才感到手臂上火辣辣地疼,低頭一看,自己的小臂被刀鋒劃出了一道兩寸多長的口子,血嘩嘩地流出來。
「呂老師你不要緊吧。」保安隊長招呼校醫趕緊給呂棟包紮。
「沒事,沒事。」呂棟雙腿一軟,癱坐在地上。